泰西封城内,因前线战败之消息传回,整座城池顿时陷入恐慌之中,诸多贵族、贵族、商贾甚至已经开始将地窖里的钱财取出装车,等着出城前往大马士革躲避战火。
但他们还在犹豫,毕竟泰西封城内还有一位先知的门。。。
春分的风再次拂过秦岭之巅,比三年前更暖了些。山间杜鹃初绽,粉白相间,如血泪洗尽后开出的花。听心台上的梦铃已非一枚,而是七十二枚环绕成环,按北斗之位布列,中央高悬的正是那枚以阿禾之血祭炼而成的史心铃。它通体流转着七彩微光,仿佛内里封存了一条星河。
今日是“共听日”重启之年,亦是《罪己听心诏》颁布后的第十个春秋。皇帝不再亲临,却派太子代行其礼,并附手书一封:“朕老矣,耳渐聋,目渐昏,然心尚明。愿天下人之声,仍能入我梦中。”
阿禾立于坛心,身披素麻长袍,腰系静娘遗下的琵琶弦所编之带。十年来,她未曾婚嫁,亦未收徒,只将全部魂魄寄于铃声之中。百姓称她为“无名夫人”,因她从不自称铃师,也不受朝廷册封,甚至连画像都拒绝留下。唯有在梦中,有人见过她的模样??不是少女,也不是老妪,而是一道流动的光影,随风而行,随声而驻。
子时将至,百名倾听者盘坐于坛下,手持各自来历不同的梦铃:有农夫用陶罐改制的土铃,有老兵从战场带回的箭镞串成的战铃,还有孩童捡拾海贝穿成的潮音铃。它们材质各异,声响不同,但在这一刻,皆归于寂静,等待那一声启梦之音。
阿禾闭目,指尖轻抚史心铃表面。忽然,铃身一震,竟自行旋转三圈,发出一声低沉嗡鸣,似有万千灵魂齐齐吸气。
她睁开眼,望向东方。
就在此刻,敦煌方向传来异动。
第231窟壁画上的光河骤然暴涨,不再是缓缓流淌的文字与图景,而是如江海倒灌般冲出石壁,化作一道横贯西域夜空的光柱,直指秦岭。光中浮现出一行前所未见的巨大古篆:
**“静娘归来。”**
与此同时,终南山那口曾出土玉箫的铜棺突然自开,断裂的玉箫从中飞出,破空而去,轨迹划出一道哀婉弧线,最终落于听心台前,插入地面,竟生根发芽,转瞬长成一株通体晶莹的玉竹,枝叶摇曳间,隐隐传出断续箫声。
阿禾心头剧震。
她知道,这不是幻象,也不是集体梦境的产物??这是“音灵归位”。
据《心音纪》残卷记载,当一位承音之人毕生执守未断,其神识可借天地共鸣重聚形影,谓之“返声成相”。静娘当年以血书藏琴腹,以怨气凝碑文,早已种下归来的种子;如今万民同听、百案昭雪,因果圆满,时机已至。
“她要回来了。”老乐师之徒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师父……您终于肯回来见我们了!”
阿禾缓缓走向玉竹,伸手触碰那截断箫。指尖刚及箫身,一股寒热交织的气息猛然涌入体内,眼前景象骤变??
她看见贞观十七年的雪夜,一辆囚车驶过长安街头,车中女子怀抱琵琶,十指已被铁链磨烂,却仍在暗中拨动无形之弦。雪花落在她脸上,融成血水。她低声吟唱一首无人听懂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像针扎进大地。
画面一转,她站在敦煌死牢之中。静娘蜷缩在角落,用指甲在墙上刻谱,每一笔都渗出血迹。狱卒讥笑:“你写这些,谁会来看?”她抬头,淡淡道:“百年后,自有人听。”
再一转,她看见母亲??那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在南方小村的雨夜里,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轻轻吹起陶埙。窗外雷电交加,她却一遍遍重复那首摇篮曲,其实那是《听心引》的第一段变调。而屋外,两名黑衣人正悄然靠近,手中握着搜查令,上面写着:“查抄逆乐余党,格杀勿论。”
母亲最终逃出生天,却终身不敢奏琴,唯恐引来灾祸。但她把旋律编进童谣,把真相藏进音律,把使命传给女儿。
阿禾猛然回神,已是泪流满面。
她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清越如钟:“今夜,不只是共听之日,更是‘迎归之夜’。我们要接一个人回家??她不是神,不是鬼,而是一个被历史抹去名字的女子,一个用生命守护声音的人。”
说罢,她取下颈间佩戴多年的陶埙,放在唇边。
这一次,她不再只吹《听心引》,而是加入了静娘当年未能完成的终章??那是藏于琵琶腹中最后一张羊皮卷上的残谱,由敦煌学者近年破译而出,命名为《归音辞》。
音起刹那,天地俱寂。
七十二枚梦铃同时震动,音波层层叠加,形成一道螺旋上升的声流,直冲云霄。秦岭群峰回响不绝,远处雪山崩雪,草原惊鹿,连深海鱼群也跃出水面,仿佛万物都在应和。
忽然,一道身影自玉竹顶端浮现。
素衣长发,眉心一点朱砂,怀抱残破琵琶,眼神悲悯如初。
静娘真的回来了。
她并未实体化,而是由无数细碎光点凝聚而成,每一粒光,都来自这些年人们讲述真相时流下的眼泪,或是平反冤案时点燃的忆魂烛火。她悬浮空中,低头看向阿禾,嘴角微扬。
“孩子,你做得很好。”她的声音不再如水底传来,而是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比我想象中更好。”
阿禾双膝跪地:“师父……我从未见过您,却活成了您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