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砾心头一震。“投射？不是接收？”
“对。”玛利亚点头，“她不是镜子，她是光源。理论上，只要她愿意，可以让十万人在同一瞬间感受到‘快乐’，或‘恐惧’。而最可怕的是……根据记录，她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现在这所小学所在的山谷附近。”
空气仿佛骤然冷却。
阿砾猛地回头看向那些仍在冥想的孩子们。其中一个小女孩正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抚过身旁的幼苗。可那笑容……太完美了，没有任何波动，像是精心绘制的表情。
“她在测试。”阿砾喃喃道，“她在看这个新世界，能不能分辨真假。”
当晚，阿砾召集核心团队召开紧急会议。沈砚通过远程接入参与，他的影像出现在水晶球体投射出的虚拟圆桌旁。自从完成同步以来，他的眼神不再锋利如刀，反而多了一种沉静的悲悯。
“如果真是‘回音者’，那她不会轻易攻击。”他说，“我们接受的训练，是要成为无声的桥梁，而不是风暴的中心。但她经历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也许，在她看来，现在的共感网络，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操控??只不过这次，施加影响的是‘善意’罢了。”
“所以我们得先找到她。”玛利亚说，“不是对抗，而是对话。就像当初你面对阿砾那样。”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转向阿砾：“你还记得你说的第一句‘我在’吗？”
阿砾一怔。“当然。”
“那时候你不怕吗？明知道可能会被当成疯子，被隔离，甚至被研究……你还是说了。”
“因为我再也受不了假装听不见。”她答。
沈砚点点头。“那就用同样的方式去找她。不要用追踪系统，不要派无人机。去那里，像个普通人一样坐下，把手放在胸口，然后告诉她??我也曾不敢说话。”
阿砾明白了。
第二天清晨，她独自一人徒步下山，穿过雾气弥漫的森林，沿着溪流走了整整八个小时，才抵达那座隐藏在群峦中的村落小学。校舍简陋，屋顶铺着茅草，墙壁由夯土砌成。院子里，十几个孩子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做早操。那位聋哑教师看见她，停下动作，用手语问候：“你来了。”
阿砾回以微笑，也用手语回答：“我想见一个人。”
教师目光微动，随即轻轻拍了拍身边一个始终安静站着的小女孩。那孩子约莫十岁左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头发用红绳扎成两条小辫。她抬头看了阿砾一眼，眼神清澈得近乎透明。
可就在那一瞬，阿砾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感受到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波动??不是情绪，而是一种**结构化的平静**。那种平和太过规整，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没有起伏，没有杂音，宛如一面光滑到能映出灵魂倒影的湖面。
这才是真正的“回音者”。
阿砾慢慢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释放任何共感信号，只是将自己的手掌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任由内心的情绪自然流淌。
悲伤、疲惫、犹豫、希望……像河流冲破堤坝，毫无掩饰地向外溢出。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
小女孩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但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那一瞬间，整个院子仿佛静止了。风停了，鸟鸣消失了，连阳光都变得缓慢。
然后，小女孩抬起手，轻轻触碰阿砾放在胸口的手背。
一幅画面直接涌入阿砾脑海：
一间全白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门。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耳边循环播放着成千上万个人的声音：“救救我”“我不够好”“没人爱我”“我想死”。那是全球心理危机热线的录音汇编，被用来训练“回音者”承受极端情绪负荷。她不能哭，不能反抗，只能一遍遍将这些痛苦转化为“稳定信号”，发送给其他实验体作为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