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她踏入西伯利亚针叶林带。
这里的冬天还未结束,但森林深处已有异样生机。一群青少年组成巡逻队,守护着一座隐藏在地下的“记忆图书馆”。馆藏并非书籍,而是数以千计的录音带、录像带、日记本和口述档案??全是各地觉醒者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不该存在的记忆”。
管理员是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名叫阿哲,曾是清梦队的数据分析员。他原本负责筛选哪些记忆该被删除,直到某天他在一段监控录像里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被带走那天,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他说,“可我记得的版本里,她是笑着走的,说要去旅行。”
他崩溃了,继而觉醒。
“我们建这个馆,不是为了报复。”他带着知微穿过层层防护门,“是为了证明:即使最微弱的声音,也能穿越时间。”
在最深处的密室,知微见到了一件特殊的展品??一段未被销毁的原始实验日志,编号X-0-7,正是沈既明接受共情剥离手术前七天的每日记录。
其中一页写着:
>“今天,研究员问我痛不痛。我说痛。他又问,能不能假装不痛?我说不能。因为如果我不承认疼,那就没人会来抱我了。
>我不怕痛,我怕被忽略。”
知微蹲下身,指尖抚过那行字,久久未语。
当晚,她在图书馆的讲堂里做了一场分享。没有麦克风,没有投影,只有几十支蜡烛照亮一张张年轻而专注的脸。
她讲述了金沙江边的老人、雪山寺庙的老僧、陆沉的地窖三年、林晚留在山中的选择,以及沈既明在黑暗中十七次录制同一段留言的坚持。
“你们以为执灯者很特别?”她最后说,“其实我们最普通不过。我们只是不肯闭眼,不肯捂耳,不肯说‘这与我无关’。”
讲完后,一个少年站起来,声音颤抖:“我……我想念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梦到他抱着我,在火里奔跑。我每次想起这个梦,心就疼得喘不过气。”
知微望着他:“那就疼吧。疼说明你还活着,也说明那个人真的存在过。”
少年哭了。接着,第二个人低头啜泣,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整个大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不是悲伤的哭,而是解脱的哭??多年压抑的情感终于被允许流淌。
那一夜,图书馆外点燃了三百盏灯。
纸的、铁皮的、玻璃瓶改装的,甚至有人用手电筒绑上红布充当光源。光芒连成一片,穿透林间浓雾,宛如星河落地。
知微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光海,忽然感到体内蓝脉剧烈震动。
这不是指引方向的震颤,而是共鸣??千万颗心同时跳动所产生的共振,正通过共情核心反馈回她体内。她闭上眼,看见一幅奇异景象:世界各地,无数细小的光点接连亮起,像种子破土,像萤火升空,彼此连接,织成一张横跨大陆的网。
愿力之网,再度织成。
她知道,从今往后,不再需要唯一的执灯者。
每个人都可以是提灯人。
离开西伯利亚前,阿哲交给她一台改装过的卫星通讯器,能接入尚未被封锁的自由频道。“你会用得上。”他说,“有些人,一直在找你。”
几天后,她在蒙古高原接到第一条讯息。
信号来自云南深山,发信人是林晚。
>“孩子们都好了。
>上周,有个孩子突然说起十年前的事??她记得妈妈被带走那天,穿的是蓝裙子。我们循着这条线索,找到了三个失散家庭。
>昨天,她画了一幅画:你说过的那个‘冬眠舱’,但她加了一个出口,通向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
>她说,那里有人在等我们回家。
>知微,春天真的到了。
>你回来吗?”
知微读完,久久凝视远方。
草原尽头,一轮夕阳正缓缓沉下,染红整片大地。风吹过草尖,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她没有立刻回复。
因为她知道,有些路一旦启程,就无法回头;有些使命,注定了漂泊。
但她写了封信,托路过牧民捎往南方。
信很短:
>“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