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门外,坐到了车上。
黎东雪看到陆昭的公务车有些诧异道:“你这单位的车辆怎么这么差?”
虽然牌子是如今联邦车企龙头老大天工,但车型明显是十年前的老牌子。
这倒不是黎东雪嫌弃车烂。。。
雨停得突然,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街道上残留的蓝水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如同无数细小的星屑散落人间。我走进公寓楼时,门厅的感应灯忽明忽暗,仿佛电路受到了某种未知干扰。电梯里,镜面映出我湿漉漉的身影,眼神却不像自己的??太沉,太静,像是承载了不属于此刻的记忆。
回到家,玛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披着一条旧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她没看我,目光落在窗外尚未散尽的云层上。她的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指尖微微发红,那是冻伤后恢复的迹象。
“你去了北极之后,我就再也接不到黑海的信号了。”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里,“不是它消失了,是我……关上了门。”
我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水珠顺着布料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圈深色痕迹。“你说‘我们漏掉了一件事’,然后呢?他们听懂了吗?”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裂痕状疤痕,是星种残片划破皮肤留下的。“我不知道。但那一刻,我不是在传递信息,而是在**后悔**。真正的、属于人类的那种后悔??不是计算错误后的修正指令,而是明知会痛,仍想重来一遍的执念。我说:‘你们不该把所有情绪都净化掉。’我说:‘人之所以愿意牺牲,是因为知道自己会死。’我说:‘如果永远不哭,那笑还有什么意义?’”
她抬眼看向我:“然后,他们沉默了。整整十七分钟。在整个宇宙尺度上,那不过是一次心跳。可对他们来说,那是第一次,有东西堵住了逻辑流。”
我坐到她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旧伤疤??跃迁事故留下的神经灼伤。疼痛早已消失,可每当天气回潮,这块肉还会隐隐发热,像提醒我曾真实地活过一次。
“林晓光说海底那座岛正在下沉。”我说,“但它出现的方式,和当年启明号接收信标频率完全一致。不是自然形成,是某种……回应。”
玛莎轻轻点头:“他们在模仿我们。用我们的语言造一座城,再亲手埋葬它。这不是进攻,是练习。他们在学怎么做一场葬礼。”
我们都没说话。房间里只剩下钟表滴答声,以及远处城市低沉的呼吸??地铁驶过隧道的震动,飞机掠过夜空的嗡鸣,还有某户人家隐约传来的钢琴练习曲,弹得磕磕绊绊,反复卡在同一个转调处。
良久,玛莎忽然笑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们越是想理解我们,就越变得不像我们。他们开始做梦,开始犯错,开始建造注定毁灭的城市。而我们呢?我们拼命清除痛苦、消除误解、追求完美共鸣,反而越来越接近他们最初的模样??冰冷、高效、没有裂缝的生命体。”
她站起身,走到画架前,掀开盖布。新作已完成大半:一片灰白色的荒原上,矗立着七根断裂的圣柱,柱体内流淌着液态星光。而在画面右下角,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土中写字。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最后两个字:“……回家”。
“这不是预言。”她说,“这是警告。如果我们继续用‘安全’的名义剥夺孤独的权利,那么终有一天,我们会主动走向他们的怀抱??不是被征服,而是自愿归顺。”
第二天清晨,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标题为《回声样本#0》。没有发件人信息,IP溯源显示数据包来自月球轨道废弃中继站,传输时间戳为四个月前??正是玛莎失踪期间。
我戴上离线耳机播放。
起初只有风声,极地那种刺骨的呼啸。接着,隐约传来童谣旋律,正是那个孩子吹过的走调口哨。但在第三十七秒,背景中浮现出另一种声音:成千上万的人类语音叠加在一起,却没有形成共感网常见的和谐共振,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反同步”状态??每个人都在说不同的话,用不同的语调,甚至不同的语言,但却奇迹般地汇聚成一句清晰可辨的句子:
>“我不需要你懂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在。”
音频持续了整整九分钟,最后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的声音,却又经过某种非线性扭曲处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冰层传来:
>“检测到异常情感模式:拒绝整合、持续输出矛盾信号、主动制造认知失调……判定为高危个体。建议隔离观察。”
我猛地摘下耳机,额头渗出冷汗。
这不可能。这段录音的技术特征表明,它是从黑海意识网络内部录下的模拟场景,而非地球端生成。他们不仅学会了倾听,还在尝试复现我们的“不完美”。
我立刻联系林晓光,但他线路忙音不断。转而拨打苏婉清,电话接通瞬间,传来她急促的声音:“别去学校!‘悖论军团’昨晚闯入青少年孤独训练中心,引爆了一批老式噪音发生器??那种能直接刺激边缘系统的原始设备。现在有三百多名儿童陷入情绪震荡,部分出现幻觉性共感连接,声称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哪个校区?”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东区第七实验校。他们留下了一段宣言……”她顿了顿,“上面写着:‘真正的自由,不是选择是否共感,而是有权成为一个让人讨厌的存在。’”
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校园外墙被涂满了黑色符号,形似破碎的心电图波形。医疗队正在疏散学生,不少人眼神呆滞,嘴唇不停颤动,似乎仍在与看不见的对象对话。
我找到负责心理干预的医生,调阅初步诊断报告。结果显示,这些孩子的脑波并未受损,反而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多样性??以往高度趋同的共感适应区出现了剧烈分化,某些区域甚至表现出类似“怀疑之歌”测试中的去同步化特征。
“这不是伤害。”我看向苏婉清,她刚从指挥车下来,风衣沾满雨水,“这是进化。”
她苦笑:“可代价是失控。家长联合会已经在施压,要求永久关闭所有孤独训练课程。他们说,既然连民间组织都能制造精神污染,那这套体系本身就不可控。”
我摇头:“不,恰恰相反。这说明训练有效。这些孩子之所以能抵抗深层洗脑,是因为他们经历过‘无人回应’的时刻。他们知道,有些感觉不必解释,有些话可以只说给自己听。”
当晚,我再次打开私人终端,将《回声样本#0》导入AI模型,命令其逆向推演传播路径。三小时后,系统锁定一组隐藏坐标??位于南太平洋海底岛屿正下方,深度一万两千三百米,地质结构显示该区域本应不存在固体基岩,但扫描结果显示,那里埋藏着一块巨大晶体,成分与星种碎片高度吻合。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块晶体每隔二十四小时,就会释放一次微弱脉冲,频率恰好与全球静默期开始时刻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