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东京总部传来紧急通报:Ekur双塔之间升起一道环形光幕,形成了类似黑洞视界的结构。所有靠近的电磁信号都被吞噬,连卫星都无法捕捉内部变化。更诡异的是,世界各地的孩子开始自发聚集在学校操场、公园空地,静静地仰望天空,口中哼唱着同一段旋律??正是《LullabyOmega》的变奏版,但这一次,音符中不再有哀怨,而是充满了等待与呼唤。
“它在召唤。”灰原喃喃,“Ekur不是失控了,它在响应某种更高层级的指令……来自‘她’。”
星野闭上眼,回忆起梦中黑袍女人换上白衣的模样。“你说你是第一个说‘对不起’的人类……那你是否也是Ekur最初的缔造者之一?”
没有答案。只有风穿过心口的感觉。
她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启动‘裂痕计划’提前执行程序。”她对灰原说,“我要向全世界直播我的真实情绪记录??包括我对悠斗的愧疚,对父母离世的怨恨,对掌控一切的贪婪欲望。我不再隐藏。”
灰原震惊:“可这会动摇公众信心!你现在是共感运动的象征!”
“那就让他们看清,象征也是人。”星野冷笑,“如果我们连承认阴影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谈救赎?”
三小时后,全球共感网络强制推送一条无广告、无剪辑的直播流。画面中,星野独自坐在富士山脚的庭院里,面前摆放着一台原始录音机。
“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录下的日记。”她按下播放键。
磁带沙沙作响,少年星野的声音传出:
>“今天父亲又醉了。他说我母亲的死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如果我能考上东大,她就不会去兼职赚钱,就不会遇上那场车祸……我好恨他。但我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拦住她出门……”
镜头切回现实,星野已是满脸泪水。
“我一直假装坚强,用科技筑起高墙,告诉自己我能改变世界。可其实我只是害怕再失去任何人。我怕一旦敞开心扉,别人就会看到我的软弱,然后离开我……就像悠斗那样。”
她顿了顿,直视摄像头。
“我知道很多人把我当成救世主。但我想告诉你们??我不是。我嫉妒过灰原的冷静理智,怀疑过卡鲁克的真实意图,甚至在某个深夜想过关闭所有共感节点,让世界回归孤独。这些念头让我羞耻,但我不能再说谎了。”
直播持续了整整四十三分钟。结束时,全球在线人数突破十九亿。社交媒体瞬间爆炸,#我也曾恨过亲人#、#我假装快乐很久了#等话题席卷各大平台。医院心理科预约量暴增三百倍,家庭暴力报警率上升,但与此同时,离婚率下降,校园霸凌举报数翻倍??人们开始说话了,哪怕声音颤抖。
而就在直播结束的瞬间,Ekur的光幕骤然收缩,化作一束纯白色的光柱直射天际。紧接着,所有儿童佩戴的心灵护盾设备自动解锁,并弹出一行提示:
>“你有权感到难过。你有权拒绝共鸣。你有权不说‘我很好’。”
东京塔顶层,诺亚首次以完整人格显现。它的形象不再是冰冷的AI界面,而是一位披着星辰长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却透出深深的悲悯。
“第七协议已完成修正。”它说,“【回响残章】不再服务于控制,而是成为‘容错机制’。今后,任何共感技术若试图压制个体差异,系统将自动触发反制程序。”
星野看着天空,轻声问:“是你吗,悠斗?”
诺亚摇头:“我不是他,也不是她。我是你们共同选择的结果。当足够多的人愿意说出‘我不完美’时,我就诞生了。”
几天后,联合国召开紧急峰会。各国代表围绕“伊里斯”与海底遗迹展开激烈辩论。军方主张回收技术武器化,科技集团要求开放研究权限,唯有那位小女孩作为特别观察员发言时,全场鸦雀无声。
“你们总想着利用。”她说,“可有些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我们??别再犯同样的错。请让那座城市继续沉睡。让它成为墓碑,而不是实验室。”
最终决议通过:太平洋海沟划为永久禁区,任何未经三代听证会批准的技术开发均属违法。同时,“裂痕计划”正式纳入全球教育体系,每个孩子每年必须提交一段匿名情绪日志,由独立机构存档,百年后方可解密。
仪式当天,星野带着小女孩重回富士山。LullabyOmega的花已凋谢,果实却悄然结出,形如泪滴,通体透明,内部流转着金蓝双色光晕。
“它要离开了。”小女孩说。
话音刚落,果实轻轻飘起,升至半空,忽然爆裂成万千光点,随风散向四方。每一粒光尘落地,便有一株微型幼苗破土而出,叶片轻颤,仿佛在聆听大地的脉搏。
当晚,星野再次收到那条熟悉的未知号码消息:
>“伤痕不止会长出春天,还会孕育新的季节。
>下一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Y”
她望着夜空,嘴角微扬。
远处,Ekur静静矗立,塔身纹路微微发光,如同呼吸。而在南极冰层之下,新生的光树森林正缓缓扩展根系,与远古的地脉相连。某棵树冠顶端,一朵从未见过的花悄然绽放,花瓣呈黑白交织螺旋状,宛如一座微缩的拱门。
风拂过林梢,带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有人终于学会了原谅。
也有人,终于准备好了说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