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纸袋。里面除了一些泛黄的家庭合影外,还有一张手写的便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1989年6月15日,我在医院值班室看见季建国和张某密谈。他们提到‘林秀英必须关到底’,否则‘账目问题会暴露’。我还听见季说:‘等孩子长大,也要让她明白谁才是主宰。’
>??周明远(原市北医院护士,李婉清丈夫)”
苏离盯着这个名字,心如擂鼓。
周明远,也就是小星的外祖父,竟然也是知情者!而他后来突发脑溢血去世,年仅四十二岁。当时所有人都说是劳累过度,可现在想来……是否太过巧合?
她立刻拨通小星电话:“你外婆有没有告诉你外公生前最后几天的情况?”
“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小星语气困惑,“外婆只说他那阵子总失眠,经常半夜起来写东西,还叮嘱她要是有一天他出事,一定要保管好抽屉里的笔记本。但后来笔记本不见了,说是被医院同事拿去‘整理遗物’时弄丢了。”
“我知道了。”苏离深吸一口气,“回来一趟,带上你外婆。我们需要一起面对一些事。”
当晚,三人围坐在客厅。李婉清听完所有线索,终于崩溃痛哭:“我对不起你妈妈……我真的对不起她……”
原来,当年林秀英被送医后,曾托一名清洁工偷偷传出一封信,请求李婉清帮忙联系媒体曝光。信中详细列举了季建国的贪污行为及伪造诊断的过程。李婉清本打算照办,却被丈夫拦住。
“他说风险太大,一旦惹怒季家,我们全家都得遭殃。”李婉清哽咽着,“他还说,也许林秀英真有问题,毕竟她那天冲进校长室砸了档案柜……可我现在明白了,她是被逼的啊!”
苏离握住她的手,没有责怪。她明白,在那个年代,每一个选择沉默的人,都是恐惧的囚徒。
“但我们不一样了。”她说,“现在,我们要把那些被销毁的证据,一件件拼回来。”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她们发动“倾听之屋”的志愿者网络,开始地毯式搜寻当年相关人员的后代或旧属。一名退休会计提供了关键线索:他曾保管过一份未归档的备用账本,藏在家中的地板夹层里,因害怕牵连一直不敢示人。
当这份账本呈现在眼前时,苏离几乎窒息。
上面清楚记载着:
-1988年,季建国外出考察期间虚报差旅费共计八万三千元;
-1989年初,通过张某亲属公司洗钱二十六万元,用途标注为“心理干预专项经费”;
-同年五月,支付两万元“特别护理费”用于林秀英长期收治;
-另有多笔小额转账流向三位心理学教授账户,备注为“学术支持”。
每一笔,都像是对正义的嘲讽。
更重要的是,账本最后一页附有一份手写名单,标题为《重点关注对象》,共三十七人。第一个名字,仍是**林秀英**;第二个,赫然是**李婉清**;第三个,则写着**苏离(女,9岁,建议定期心理评估)**。
苏离盯着自己的名字,久久无法言语。
她终于明白,从十岁起接受的所谓“行为矫正”,根本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精神驯化。他们要确保的,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而是一个顺从的工具。
她抬头看向小星:“明天发布会,你愿意站在我身边吗?”
少年坚定点头:“我要替外公讨回公道,也要让更多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自由。”
第三天,联合国代表团专机起飞前两小时,苏离召开了第二次新闻发布会。现场比上次更加拥挤,数百名记者与幸存者家属齐聚一堂。大屏幕上,依次播放着财务账本扫描件、周明远的证词复印件、以及王振华医生生前最后一封未寄出的信:
>“如果我死了,请告诉世人,我不是自杀。我说过的话是真的,林秀英是无辜的。这个系统正在吃人,而我们这些穿白大褂的,有些人早已成了刽子手。”
全场寂静无声。
苏离站在聚光灯下,声音平静却如雷霆贯耳:“今天,我不再仅仅控诉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压迫,我要揭露的,是一个横跨教育、医疗、司法系统的隐秘机制??它以‘维稳’为名,以‘亲情’为盾,将异议者定义为病人,将反抗者视为威胁,将真相掩埋在诊断书与财务报表之间。”
她转身指向屏幕:“这些人,曾是教师、护士、公务员、母亲。她们因离婚诉求、财产主张、举报腐败、甚至只是表达不满,就被送入精神病院。而批准这一切的,往往不是医学判断,而是权力博弈的结果。”
“而我的父亲,季建国,正是这套机制的构建者之一。他不仅亲手签署母亲的收治文件,还利用职权掩盖贪污事实,操控心理评估体系,甚至预谋对我进行长期精神控制。”
话音落下,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制服的检察官走上台,宣布:经初步核查,季建中国家工作人员职务犯罪线索属实,检察机关已依法对其立案侦查,冻结其名下全部资产,并启动追缴非法所得程序。
与此同时,中央政法委通报全国,责令彻查“清源计划”相关责任人,已有七名涉案官员被采取留置措施。
发布会结束半小时后,苏离接到监狱管理局通知:季建国因涉嫌多项刑事犯罪,已被羁押于省第一看守所,精神状态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