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禁闭室,赵大勇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走向炊事班。这时已是子夜时分,炊事班却还亮着灯。推门进去,老马一个人正在磨豆腐,石磨发出均匀的嘎吱声。“团长?”老马看见赵大勇,连忙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您怎么还没休息?”“睡不着,出来走走。”赵大勇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老马,好香!给我来一碗豆浆尝尝。”老马赶紧盛了一碗热豆浆递过来。赵大勇慢慢喝着,忽然放下碗问道:“老马,你白天去后山菜地,是去摘菜吗?”老马的手颤抖着,推磨的动作停了下来,支吾着:“是……是去摘菜。最近…白菜长得好,给同志们多加点菜。”赵大勇目光紧紧地看着老马,再次开口:“就你一个人去的?”“嗯,嗯就我一个人。”老马声音有些发虚。赵大勇放下碗,再次直视老马的眼睛:“那为什么有人在菜地的窝棚里发现了这个?”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密码纸片。老马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什么?我不认识……”“老马,”赵大勇语气温和但坚定,“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是谁在威胁你?你在替谁传递东西?我希望你能和我详细说说…”老马双腿一软,差点跪倒,赵大勇赶紧扶住他。看到团长如此待自己,老马心里十分愧疚老泪纵横:“团长,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组织……我……我也是没办法……”赵大勇无奈地叹息了一下:“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于是,老马老实交代事情的经过。原来,一个月前,老马的女婿突然来根据地看他,带来了一些食物和衣衫。老马起初很是高兴,但女婿走后,他在礼物盒底层发现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信上说,老马的女儿已经被日军的特务组织控制,如果老马不乖乖听话,就会杀死两人。老马悔恨地道:“信上说,只要我按照指示,偶尔去后山菜地的窝棚取放纸条,他们就不会动我女儿和女婿。”老马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我糊涂啊……我怕女儿他们出事,就……就答应了。但我发誓,我从没想过害团长您!”赵大勇痛心地说道:“老马,你是真糊涂啊!发生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说?而选择相信小鬼子?他们有多丧心病狂,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算你按他们的话去做,难道他们就能放过你女儿他们?”赵大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去取放着的纸条,都是加密的?”老马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加密。我虽然不识字,但每次的纸条都是数字,我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他们让我放在指定位置,或者从那里取走东西。”赵大勇思索了一下,平静地问:“和你接头的人是谁?”“没见过人。”老马说,“每次都是把东西放在窝棚东墙第三块砖的缝隙里,或者从那里取东西。放和取的时间有规定,单日放,双日取。”赵大勇迅速在心中计算。今天是单日,也就是说,按照规律,老马今天上午是去放置情报的。但那张密码纸片却是从窝棚取出的,这说明要么规律变了,要么有其他人也在使用这个死信箱。“今天你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东西了?”赵大勇问。老马点头:“对,我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是空的。但我还是把我要放的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取走了那个纸片。我看了看依然是数字,我也看不懂,就揣兜里了,后来被周连长他们的人发现……”赵大勇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你要放的东西?是什么?”老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就是这个。他们让我今天必须放进去,我还没来得及查看……”赵大勇接过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明日正午,赵将独自前往李家屯,路线为黑石沟。务必伏击。”正是赵大勇放出的第三条假消息!他轻声自语着:“好投石问路、借刀杀人的计谋。”赵大勇冷笑,“用老马去验证信息的真实性,如果老马暴露了。我肯定会改变路线,他们这是将老马当弃子了吗?”老马听得一头雾水:“团长,什么意思?”“意思是你被他们当弃棋子。”赵大勇收起纸包,“老马,你想将功赎罪吗?”“想!但我还有机会吗?”老马眼中闪现出一丝希望。“那你就按我说的做。”赵大勇压低声音,“明天,你照常去菜地,把这个纸包放回原处。然后,你向组织坦白一切,我们尽全力将你女儿拯救出来,但你必须配合我们,抓住这个藏着的内奸。”老马用力点头:“我听您的!只要能将功赎罪,我什么都听你的去做!”安排好老马,赵大勇回到办公室,周锐已经等在那里,脸色兴奋。,!“团长,密码破译了!”周锐递过一张纸,“那张密码纸片上的内容是:‘刘已被疑,弃车保帅。另,赵行程第三条为真,可行动。’”赵大勇眼睛一亮:“果然如此!内奸发现我们怀疑刘铁柱,就故意栽赃,想把水搅浑。同时,他确认了第三条消息是真的,然后通知暗中的特务去行动。”“这说明内奸就在今天参加会议的人中!”周锐分析,“只有参加会议的几个人,才知道第三条消息的真假。”赵大勇认同点点头:“范围缩小了。制定第三条计划时,只有我、你、孙德胜、徐国勤四人在场。”两人对视,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内奸在四个核心干部中,那独立团的指挥体系就面临着瘫痪的危险。“孙德胜今天带侦察连去追踪逃跑的特务,现在还没回来?”周锐继续说道:“徐国勤在后勤处安排冬装发放。他们两个都有不在场证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赵大勇沉思片刻:“还有一种可能:内奸不一定是我们四个之一,如果内奸有办法窃听到我们的计划…”周锐若有所思:“团长您的意思是……”“还记得团部办公室的窗户吗?”赵大勇走到窗边,“外面就是训练场,人来人往。如果有人在窗外偷听,完全可能听到我们的部分谈话。”周锐走到窗前查看:“但这里每天都有人站岗,偷听很容易被发现。”“如果是自己人呢?”赵大勇反问,“警卫战士在窗外站岗,听到办公室里的谈话,算偷听吗?”周锐倒吸一口凉气:“您怀疑警卫班?”“刘铁柱被关押后,警卫班现在是副班长张大山负责。”赵大勇回忆,“张大山是三个月前从县大队调来的,背景干净,表现一直很好。但正是这种‘完美’,有时候反而可疑。”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报告声。孙德胜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团长,有重大发现!”孙德胜顾不上喝水,急切地说,“我们追踪那伙逃跑的特务,一直追到青龙镇附近。您猜怎么着?他们进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主人,竟然是张大山的堂叔!”孙德胜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赵大勇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沿上,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张大山?警卫班副班长张大山的堂叔?”“对,千真万确!”孙德胜接过周锐递来的水碗,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我们潜伏在青龙镇外的林子里观察了整整三个时辰。那伙特务一共四人,翻墙进了院子,出来时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其中一人还和屋主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他又斟了一碗水,边倒边继续说道:“我们找到了村里的民兵队队长,经过详细了解,才得知这户人家和张大山有亲戚关系。”周锐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轻声问道:“孙营长,你们看到特务离开时,他们说什么了吗?”孙德胜摇摇头:“距离太远,听不清。但屋主送他们离开时,我清楚地看到他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嘴巴动了动,看口型像是在说‘小心点’。那神情绝对不是被迫的,而是熟人之间的关心。”赵大勇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办公室里的油灯闪烁了一下,墙上三人的影子随之晃动,仿佛也在为这个发现而震惊。“三个月前,张大山从县大队调来独立团,档案里说他老家是李家屯的,父母都在抗战初期被鬼子杀害了。”赵大勇缓缓开口,“当时正是我们急需警卫人员的时候,他的调令手续齐全,表现积极,又是孤儿出身,政治背景看起来干净,所以很快被提拔为副班长。”周锐眉头紧锁:“如果他堂叔在青龙镇,为什么档案里没有记载?”“也许这个堂叔关系较远,也许他故意隐瞒。”孙德胜分析道,“更重要的是,青龙镇现在是敌占区和根据地的交界处,鱼龙混杂。他堂叔家能成为特务的落脚点,本身就说明问题。”赵大勇沉默片刻,突然问:“老孙,你们暴露了吗?”“应该没有。”孙德胜肯定地说,“我一直很小心,保持足够距离。特务离开后,我们没有继续跟踪,而是绕路回来了。”“好。”赵大勇点头,“这件事暂时保密,除了我们三人,谁都不能说。”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目光在青龙镇、独立团驻地和李家屯之间移动。这三个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青龙镇位于敌占区一侧,李家屯在根据地腹地,而独立团驻地则在两者之间的战略要冲。“让我们梳理一下。”赵大勇转过身,神情凝重,“第一条线索:老马被胁迫传递情报,死信箱在后山菜地的窝棚。第二条线索:刘铁柱被栽赃,那张密码纸片从同一个死信箱被发现。第三条线索:张大山与敌特有亲属关系,不排除他已经背叛投敌。周锐若有所思:“这三条线索看似独立,但如果串联起来……””如果串联起来,就可能勾勒出一个完整的间谍网络。”赵大勇接过话头,“老马是外围传递员,被迫工作。张大山可能是核心情报员,负责获取和传递机密,就不知他的背后还有没有同伙?”孙德胜握紧拳头:“团长,我建议立即控制张大山,对他进审讯,至于他有没有同伙?审讯后便清楚了…”“不,这样会打草惊蛇。”赵大勇摆了摆手,“如果张大山还有同伙,抓了他,会惊动对方狗急跳墙…我们得想个好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赵大勇说完,走到窗边,点了一支香烟,轻吸了一口,烟雾飘向窗外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这时的独立团驻地一片寂静,只有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在这看似平静的夜里,实则暗流汹涌。:()抗战风云之组团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