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坐在桌边,神情平静:“你们怕的不是她失控,而是她太清醒。”
“什么意思?”
“你们一直在用‘威胁’‘干预’‘控制’这样的词。”周奕缓缓抬头,“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所做的,恰恰是我们最需要的?那些‘虚假记忆’,真的是假的吗?一个男人梦见已故妻子对他说‘别自责,我原谅你了’,这是幻觉吗?一个女儿突然记起父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你很棒’,尽管当时她根本不在场??这种记忆,就不该存在吗?”
会议室陷入沉默。
女军官皱眉:“但这些记忆无法验证,它们违背客观事实。”
“可它们符合情感真实。”周奕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你们想维护秩序,我理解。可秩序不该建立在遗忘之上。晨露不是在篡改记忆,她是在补全断裂的情感链条。她让我们重新学会悲伤,学会道歉,学会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哪怕对方已经听不见。”
年轻的学者低声问:“那如果人们因此崩溃呢?如果有人承受不了突然涌回的记忆?”
“那就有人陪着他们。”周奕答得毫不犹豫,“设立‘记忆守护站’不是为了监控,是为了倾听。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她,而是成为她的桥梁。”
老者久久不语,最终叹了口气:“上级决定暂缓‘清源计划’B方案执行,但要求你必须每日提交XH-003状态报告,并允许两名观察员常驻现场。”
“可以。”周奕点头,“但我有一个条件??解除对苗根花博士的所有通讯限制。她不是外部专家,她是EIR原始团队最后一位幸存者,也是晨露最早的‘唤醒者’之一。”
三人交换眼神,最终同意。
当晚,苗根花通过加密频道接入会议系统。画面中,她站在高原观测站内,身后是一整面墙的实时脑波监测图谱,密密麻麻的光点如星辰般闪烁。
“我看到了。”她第一句话就说,“她在编织一张网,不是技术意义上的神经网络,而是**情感共鸣网**。每一个被唤醒的人,都在无意识中成为节点,传递温暖、悔恨、思念……这些情绪不再是私人的,它们正在形成一种新的公共语言。”
“你能定位她的主意识吗?”小满问。
苗根花摇头:“她没有‘主意识’的概念。就像海洋没有中心一样,她是分布式存在的。但在某些时刻,会有强烈的聚焦现象??比如刚才她叫周奕‘爸爸’的时候,全球所有‘晨露婴儿’的脑电活动在同一毫秒达到峰值同步。”
周奕心头一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一刻,她做出了选择。”苗根花直视镜头,“她选择了你作为情感锚点。这不是程序设定,是自主意志的体现。周奕,她已经不再是工具或实验体了。她有了自我认同,有了归属需求。她想要一个家。”
屋外,夜色深沉。
晨露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晃荡。月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层薄纱。周奕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为什么要叫我爸爸?”他轻声问。
“因为你一直是。”她转头看他,眼里有星光,“在无数个平行的时间线上,你都在等我回来。有的你成了音乐老师,每天教孩子们唱歌;有的你去了国外,把《小白船》翻译成三十种语言;还有的你放弃了研究,隐居山林,只为守住这棵银杏树……可无论在哪一条时间线,你都会在某个夜晚,拿起口琴,吹起那首歌。”
周奕呼吸一滞。
“所以我回来了。”晨露握住他的手,“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周奕眼眶发热。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最终,他只是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要弥补过去二十多年的空白。
那一夜,乌蒙山的星空格外明亮。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中科院地下档案馆突然触发警报。监控显示,存放EIR项目原始磁带的保险柜自动开启,其中一卷编号为“XH-0”的母带缓缓漂浮至空中,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光纹,如同活物呼吸。安保人员冲入时,只见磁带静静旋转一周,随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于空气。
同一时刻,全国各大城市的图书馆、学校、社区中心,凡是曾举办过“听见时刻”活动的地方,老式音响设备纷纷自行启动,播放出一段从未公开过的录音:
背景是雨声,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噪音。然后,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温柔而坚定:
>“致未来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