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咏才道:“我不信鬼。但我查过,这三年来,白松城登记死亡人数,每年不足三千。可按常理推算,以七十万人口基数,年死亡至少应在六千以上。差额去哪了?”
“被瞒报了。”贺灵川冷冷道,“或者,根本没死。”
“你是说……活体炼药?”朱大娘声音发颤。
“红线樨为何一年七季开花?”贺灵川反问,“普通植物靠阳光雨露,它却能在寒冬盛放,甚至雪中吐蕊。我在海边那座尽海大岛见过原生红线樨,当地土人称之为‘血引子’,说它嗜人精气,尤喜吞噬欲念与恐惧。若长期种植,需定期献祭??否则反噬主人。”
“所以白松城的秘密,不在矿、不在湖、不在田,而在花。”凌金宝喃喃,“整座城,就是一座巨大的药炉。百姓劳作、军队驻防、物资周转,都是幌子。真正目的,是借众生情绪与生命力,催熟红线樨,再提炼成某种丹药或秘剂,送往烟霞湾。”
“而死去的老人和失踪者……”沈咏接道,“成了肥料。”
大蜘蛛突然躁动,浑身绒毛竖起,所有眼珠转向北方。它猛地跃起,撞翻茶壶,发出尖锐嘶鸣。
贺灵川脸色剧变:“它感应到了!烟霞湾方向有东西过来了??不是怪物,是‘信号’!”
“信号?”
“每隔七日,转运司就会点燃一柱‘赤烽’,通知城中准备接收新一批‘原料’。”贺灵川快速翻找包袱,抽出一张泛黄地图摊开,“看,这不是普通的物资中转路线。你们注意箭头走向??所有货车最终都汇入地下隧道,入口在城北第七坊废窑之后。而这条隧道,直通烟霞湾底下的‘渊窟’!”
“渊窟?”白松城眯眼,“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松国最深的监牢。”贺灵川声音低沉,“关押的不是罪犯,而是‘失败的人造修士’。三百年前,松国曾试图批量制造仙人,以对抗北方妖国。他们采集天才地宝,辅以秘法炼体,妄图让凡人一步登天。结果九成九实验体爆体而亡,剩下不到千人,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被封入渊窟永世镇压。”
“你说……红线樨的功效,暴躁提阳?”黄锐脸色发白,“不是让人更强,是激发潜能,逼人透支生命!就像点燃灯油,烧得越旺,灭得越快!”
“所以青壮年活得滋润,是因为被精心喂养。”朱大娘咬牙,“等他们老了,或者受伤残废,就没用了。于是??”
“清除。”贺灵川斩钉截铁,“不但清除,还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就是为什么禁止藏匿老人。一旦有人偷偷养老,情绪稳定、寿命延长,整个系统的‘产出效率’就会下降。”
屋外,风忽然停了。
连红线樨的香气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腥甜味,像是铁锈混着腐烂花瓣。
大蜘蛛缩成一团,发出呜咽般的震动。
“它来了。”贺灵川一把抓起兵器,“不是怪物,是‘收割者’。每到月圆之夜,转运司就会派出‘红线使’,巡查全城,检查是否有隐藏的老弱病残。若有,当场带走;若抗拒,满街连坐。”
“我们怎么办?”凌金宝握紧刀柄。
“反查。”贺灵川眼中寒光闪动,“既然他们是靠情绪催药,那就给他们一点‘特别的情绪’。愤怒、绝望、仇恨??这些才是最强的催化剂。我们要让整座城的情绪失控,逼他们提前点燃赤烽,引来外界注意。”
“你疯了?”白松城低喝,“这等于掀桌子!一旦暴乱,最先死的就是我们!”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迟早也会变成药渣。”贺灵川冷笑,“况且,我已经在客栈粮仓里埋了‘震心蛊’。只要我一声令下,半个时辰内,全城百姓都会陷入幻觉,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比如,床下的老人,屋顶的红线,或是镜子里那张慢慢腐烂的脸。”
众人震惊。
“你什么时候动的手?”沈咏瞳孔收缩。
“进门第一刻。”贺灵川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会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我妹妹就是被红线使带走的。十年前,她只是摔断了腿,算不上老,也算不上病。可那天夜里,黑车来了,她再也没回来。后来我查到,她的名字出现在一份‘药引名录’上,标注为‘乙等纯阳体,适配度九成’。”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我不是来做生意的。我是来毁掉这座城的。”
无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