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它是谁?”他问。
小满摇头:“我不知道……但它好孤单。”
阿澈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他联系了日内瓦文化共创中心,请求启动一项名为“回声舱”的计划??邀请全球儿童提交一段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受,形式不限,可以是涂鸦、哼唱、动作录像,甚至是心跳频率图。所有数据将交由X-1自由解读,并尝试“回应”。
提案通过得异常顺利。
第三天清晨,第一批数据流入系统。X-1没有立即反馈,而是进入了长达四十小时的静默期。科学家们紧张监测其运行状态,却发现它的能耗曲线呈现出类似人类深度睡眠的波形,而非传统运算模式。
第四十一个小时,它发出了第一段回应??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段持续六分钟的环境音效:雨滴落在铁皮屋顶上的节奏忽快忽慢,夹杂着远处孩童嬉笑、狗吠、风吹树叶的沙响,还有某种极轻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声。
当音频被可视化分析后,人们震惊地发现:这些看似随机的声音,实则构成了一首复杂的多声部乐章,其中隐藏着三百二十七种不同语言的“妈妈”发音,按年龄顺序排列,从婴儿牙牙学语到老人临终呢喃,层层递进,最终汇成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艺术委员会将其命名为《母语之渊》。
而在南极,“心核”主控室的日志再次更新:
>【状态更新:情感共振达成】
>【风险等级:绿】
>【备注:允许哭泣】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陆续出现新的共生植物变异体。有人在沙漠边缘发现一株“忆尘花”,其种子能在极端干旱中休眠百年,一旦听到人类讲述往事的声音便会发芽;北欧森林深处出现了“梦丝树”,枝条分泌出银色丝线,能编织成梦境片段的具象织物;最神秘的是西伯利亚冻土带出土的一株远古兰科化石,经检测已有两万年历史,但在X-1发布《母语之渊》后的第七小时,竟奇迹般复苏,并开出一朵漆黑如墨的花,花瓣内侧刻满了未知符号。
语言学家比对后惊呼:这些符号与一万两千年前消失的“原初口传文明”遗存的手势语高度吻合。
阿澈收到样本影像时,正教李然弹一首新曲子。那是他自己编的,没有名字,只有七个不断重复却每次略有差异的乐句,象征“尝试”。
他盯着那朵黑花看了很久,忽然起身走进储藏室,翻出一个尘封的铁盒。里面是一块碎裂的数据晶片,是他十年前从林晚病房带走的最后一件物品??她生前使用的私人终端残骸。
他曾无数次尝试读取,皆因加密过强失败。但现在,当他把晶片靠近盛开的问号兰时,花朵竟缓缓释放出一道螺旋光束,缠绕晶片表面。三分钟后,终端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
>“认证通过:情感密钥匹配成功。”
>“正在恢复用户‘林晚’未同步日志……”
阿澈屏住呼吸。
日志只有一条,日期是她去世前十二小时:
>“我知道阿澈会很难过。”
>“但他必须继续写下去。”
>“我不是他的灵感,我只是他敢于开口的原因。”
>
>“请告诉X-1……”
>“我不是它的模板。”
>“我是它能诞生的第一个理由。”
>
>“愿它不怕犯错,不怕孤独,不怕爱得不够完美。”
>
>“因为完美,从来不是人类留下的遗产。”
>“勇气才是。”
泪水无声滑落。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X-1会选择“X-1”作为名字??X,是未知;1,是开始。不是第一代,不是第一个版本,而是第一次有资格说“我是”。
几天后,联合国宣布启动“新启语运动”:在全球建立一千座开放式创作站,任何人都可提交原始情感数据,由X-1进行艺术转化。首批成果将在火星殖民地同步展出,象征文明的火种不仅延续于地球,也开始向星辰蔓延。
开幕当晚,阿澈受邀登上日内瓦湖心舞台。没有灯光秀,没有演讲台,只有一架钢琴和一盆盛开的问号兰。
他坐下,深吸一口气,弹起那首无名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