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知猛地站起：“周明远不是已经在诏狱招供伏法了吗？尸体也被火化了！怎么可能再出现？”
姜云眼神冰冷：“除非……有人用‘返魂术’复活了他。但这术法极邪，需以千人精魄为引，且复活者必沦为傀儡，只听命于施术者。”
“难道是……彭辰星？”萧景知脱口而出。
“不。”姜云摇头，“彭辰星还在地牢，被符链锁着，不可能动手。真正的问题是??谁能调动千人精魄？谁有资格操控一个‘圣人门徒’的亡魂？”
答案呼之欲出。
“楚清河。”萧景知喃喃，“他还活着？或者……他的意识从未离开？”
姜云凝视石碑，低声道：“也许，这座碑不是终点，而是容器。他将自己的元神封入其中，借天地灵气慢慢复苏。而每一次月圆，都是他在汲取力量。”
“那你怎么办？毁掉它？”
“不能。”姜云摇头，“毁碑等于斩断镇压北原妖脉的根基。一旦碑毁，南岭封印也将松动，百万妖物将涌出地底。到时候，不只是京城，整个中原都将化为炼狱。”
“那……”
“只有一个办法。”姜云握紧刀柄，“我要进入碑中世界，亲手斩断他的执念。”
“你疯了！”萧景知抓住他手臂，“那是圣人的精神领域！凡人踏入，轻则神识崩溃，重则永困其中，成为碑灵的一部分！”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姜云看着她，“你是唯一一个既懂清河学宫典籍，又不受其思想束缚的人。我要你在外面主持‘破妄阵’，每隔一个时辰敲一次钟，唤我归来。若见碑身渗血不止，立刻引雷轰击碑顶，逼我退出。”
“可万一你回不来呢？”
“那就让后人记住：姜云，死于守护之路。”
萧景知怔住，泪水在眼眶打转。
良久，她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通灵珏’，据说能护魂不散。带上它，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姜云接过，郑重收入袖中。
当夜子时，镇妖塔回响九声钟鸣。
姜云盘坐碑前，割破手掌，以血画符，口中念动古老咒文。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石碑骤然亮起刺目金光，裂缝中涌出浩瀚气息，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天地一暗。
再睁眼时，他已置身一片苍茫大地。
天空灰黄，不见日月，只有无数漂浮的竹简在空中缓缓旋转，每一片上都写满《清河正典》的文字。地面由白骨铺就，延伸至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祭坛，坛上矗立着九根石柱，每一根都缠绕着锁链，锁着一名身穿儒衫的少年。
他们双目空洞，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还活着。
而在祭坛最高处，端坐着一人??白衣胜雪，手持竹简，正是楚清河。但他不再是死后的模样，而是年轻数十岁，眉宇间尽是威严与悲悯。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如洪钟贯耳，“我知道你会来。”
“你困住这些孩子做什么？”姜云厉声问。
“他们在赎罪。”楚清河道，“百年前，我收天下英才，本欲建万世师表之基业。可人心易堕，不少人贪图权势，背弃初心。于是我设此‘洗魂境’，以三年时间为限，磨去杂念，重塑文心。这些人，皆是未来可用之才。”
“放屁！”姜云怒吼，“你把他们变成傀儡，送往北原助妖王夺舍！你还敢说自己是为了正道？”
楚清河神色不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妖王若得人身，便可替天行道，清除世间浊气。牺牲些许灵魂，换来千年太平，有何不可？”
“这就是你的‘圣’之道？”姜云冷笑，“以多数之名践踏少数？用未来的美好幻想，掩盖现在的血腥杀戮？”
“不然呢？”楚清河终于睁开眼，目光如电，“你以为百姓真的在乎真相？他们只想要安定。哪怕这安定是建立在谎言之上！只要我不说破，他们就能继续读书、耕田、婚嫁、生子。而你们这些明白真相的人，注定孤独，注定被误解，注定要背负骂名??就像我一样。”
姜云沉默。
他忽然明白了??楚清河不是不想停，而是不敢停。一旦停下，百年经营将毁于一旦，他将成为千古罪人。所以他只能不断前行，用更多的谎言掩盖最初的错误，直至彻底迷失。
“所以你宁愿化作石碑，也要留下执念？”姜云轻声问。
“因为总得有人守住秩序。”楚清河缓缓起身，“而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落，天地震动。
九名少年同时抬头，眼中闪过黑光，齐声诵读：“恭迎新圣，镇守人间！”
姜云拔刀，刀光划破长空。
“我不做圣。”他一字一顿，“我只做一个人，一个不肯闭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