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孩子抬起头,懵懂地看着我,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把炭笔塞进我掌心。
“爹爹说,皇帝也要写字。”他奶声奶气地说。
我握紧那支小小的笔,久久说不出话。
当晚,《续梦书》再次更新:
>“景?五年六月初八,幼童执笔,书‘我要’二字于御园。
>是夜,全国两千零一座讲堂灯火通明,逾十万孩童同步练习书写‘我’字。
>星空之中,紫微垣内突现新星,亮度持续增强,命名争议中。民间多称之为??‘初心星’。”
我望着这行字,心中清明如洗。
从前,逍遥子以笔写人,定生死、掌爱恨、布因果。他让我们以为,命运不可违,英雄必孤独,枭雄必疯狂,痴情必成殇。
可现在,我们用自己的笔,一笔一划,重写规则。
不信命?那就自己写命。
怕黑暗?那就成为光。
厌悲剧?那就亲手终结它。
数日后,我召集所有讲堂讲师、执笔者盟骨干、南北学坊学者,于嵩山少林寺举行“万言大会”。会上,我当众宣布:
“自今日起,废除‘天龙’一词于一切官方文书。凡提及过往武林恩怨者,须加注解:‘此乃旧梦残影,勿复沉浸。’”
全场寂静。
继而,掌声如雷。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僧站起,双手合十:“老衲七十年前亲历聚贤庄大战,目睹无数豪杰因‘名’而死。今闻此言,恍如梦醒。请问陛下,若无了那些传奇,历史还值得铭记吗?”
我答:“当然值得。但我们记住的,不再是某某一掌击碎山崖,而是某某一夜救活三十伤员;不再是某某夺得秘籍,而是某某教会百人识字。真正的伟大,不在破坏,而在建设;不在征服,而在理解。”
老僧泪流满面,伏地叩首。
会议结束时,天空放晴,万里无云。众人走出山门,忽见东方天际霞光万丈,一轮朝阳喷薄而出,恰好映照在少室山顶一块千年石壁上。阳光穿透薄雾,竟在岩面投射出一行巨大光影文字:
**“故事结束了。生活,开始了。”**
无人知晓这是自然奇观,还是人心信念所感。但所有人都驻足仰望,久久不语。
回到汴京后,我病了一场。
高烧三日,梦中尽是旧日片段:慕容复在坟头疯笑,丁春秋炼制毒药,段延庆拄拐踽踽独行……一个个角色在我眼前质问:“你毁了我们的宿命,可你给了我们什么?”
我挣扎着回答:“我给你们一样东西??选择的权利。”
醒来时,已是第五日黎明。窗外雨声淅沥,赵佣守在床边,眼眶通红。
“陛下,您昏迷时一直在喊一句话。”他说。
“什么?”
“您说:‘我不是皇帝……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我苦笑:“或许吧。”
但我清楚,真正的醒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一个月后,我再度登上宣德楼,眺望整座京城。街道整洁,商铺林立,孩童背着书匣上学,老人坐在门前读报,墙上张贴着最新一期《活史摘录》。远处,新建的“同文馆”屋顶飘扬着绣有毛笔与麦穗的旗帜。
我取出那片嵌在檀木框中的残页,轻声念道:
“当你不再等待救世主出现,你自己就成了光。”
风吹过,檐角铜铃轻响。
那声音,很像当年慧觉离去时,留下的最后一声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