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贝壳存储器,尝试将昨晚采集的耳语音轨反向投射,模拟“呼唤-回应”机制。当播放键按下时,空气中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光影轮廓??一个男人半跪在地上,双手向前伸着,嘴唇开合,似乎正在急切地呼喊。
孩子们都看见了。
“他在叫‘囡囡’!”一个男孩指着光影惊呼。
“不对,”另一个女孩摇头,“他在说……‘别走’。”
阿禾屏住呼吸。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密度情感锚点,疑似个体执念残留**。
这不是集体记忆,而是某一个灵魂不肯离去的痕迹。
她立即调取全国共感网络数据库,筛选近十年内涉及“失踪父亲+婴幼儿遗孤”的案例。结果显示,在江苏盐城曾有一起未结案的渔船沉没事件:1983年冬,一艘归名镇籍渔船遭遇风暴失联,船上七人全部失踪,其中包括一名刚当父亲三天的青年渔民,周海生。
档案附有一张模糊照片:年轻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笑得灿烂。孩子的小手抓着他衣领上的铜铃片,正是后来掉落蜂巢塔顶的那一块。
阿禾猛地站起身。
**周海生**。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链条。她是周远的堂兄,而周远,正是当年协助爷爷建造蜂巢塔的核心工程师之一。那枚铜铃,原是他出海前亲手挂在妻儿床头的平安符,据说能驱散噩梦。
可如果周海生死于风暴,他的意识为何会出现在上海孤儿院的共感场域?
除非……他的执念从未离开过女儿。
除非,这份思念早已超越物理死亡,借由某种方式接入了共感网络的底层协议。
阿禾连夜整理资料,发现一个惊人细节:当年搜救队曾在海岸边捡到一只密封铁盒,内有一卷录音带,内容是周海生对着即将出生的孩子说话。他说:“如果你听不到爸爸的声音,就记住这首歌??月娘光光,照我家。”
正是那首摇篮曲的第一个版本。
而这首歌的旋律源头,据说是他母亲口传下来的,再往前,已不可考。
她终于懂了。
蜂巢塔所连接的,不只是死者与生者的对话,更是**一代又一代被中断的爱的传递**。每一个未能说完的故事,都在等待下一个愿意承接的人。
第三天,阿禾决定启动一次高风险操作:**逆向共感唤醒**。
她将十二个孩子的脑波同步接入便携装置,构建一个临时的情感矩阵,模拟“群体呼唤”效应。目标只有一个:让那个徘徊在边缘的灵魂,完成最后的告别。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她对孩子们说,“闭上眼睛,想着你最想见到的人,然后大声说一句:‘我在这里。’”
傍晚六点整,仪式开始。
烛火摇曳,共鸣盘缓缓旋转,十二颗童心在同一频率上跳动。当第一声“我在这里”响起时,空气微微震颤;第二声落下,地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般的光纹;第三声之后,整栋老楼的暖气管忽然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第七声响起时,天空骤然变暗。
乌云裂开一线,一道银白色极光自北方倾泻而下,直指福利院屋顶。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温柔如水,洒在每个孩子脸上,像母亲的手抚过。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光影中走出。
不高,穿着旧式渔工服,脸上有风霜刻下的痕迹,右手缺了半截小指??那是十年前一场事故留下的印记。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颤抖地扫过每一张脸,最终落在小囡身上。
泪水无声滑落。
他张了嘴,却没有声音。但在所有人脑海中,清晰响起一句话:
>“囡囡……爸爸找了你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