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未亮,“藏真阁”外已有百姓聚集。这座由朝廷兴建的“圣贤书库”,平日戒备森严,今日却似有异动。守卫频频换岗,弓弩手埋伏两侧,显是有大事将临。
日上三竿,一道孤影自长街尽头走来。
青衫布履,腰间无刀,唯有一支铁笔斜插belt中。他步履沉稳,目光如炬,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仿佛敬畏某种不可阻挡的力量。
展昭直抵阁门前石阶,立定,仰望匾额上四个鎏金大字:“藏真纳典”。
他轻笑一声,朗声道:“所谓‘藏真’,可是把真话锁进铁柜,把说真话的人关进大牢?你们藏了百年,不过藏了个谎言的空壳!今日我来,不是求见,而是昭告天下??”
他抽出铁笔,猛地划向石柱!
火星四溅,石屑纷飞。众人惊呼间,只见他运笔如刀,在柱上刻下第一行字:
>**“文审司主事赵元礼,收受江南富商白银三千两,诬指六名讲学者勾结叛军,致其全家流放冻毙。”**
一笔一画,力透石骨。
守卫冲来,他不躲不避,任刀柄砸中肩胛,鲜血顺臂流淌。但他继续刻:
>**“监察御史孙明远,默许地方官篡改《断章录》,删‘民贵君轻’为‘君恩浩荡’,每月得贿绢五十匹。”**
第三行未完,箭矢已射穿他的左腿。他跪倒,仍以右手撑地,咬牙刻下:
>**“刑部郎中李……”**
第四箭射中胸口。
他仰面倒下,血染长阶,手指却仍在地上划动,仿佛执念未断。
围观百姓起初颤抖退缩,继而有人落泪,有人握拳,有人突然高喊:“他说的是真的!我哥哥就是被这样害死的!”
刹那间,群情激愤。
“藏真阁”的钟被不知何人撞响,浑厚悠远,传遍全城。
与此同时,在东海渔村,孩子们翻开潮水冲刷过的黑板;在西南山寨,老人点燃松脂火把,照着墙上血书诵读;在西域驿站,商旅停下脚步,从行囊中取出那句“我们是创造者”,齐声朗念……
而在京城国子监,数百学子放下经卷,集体走出课堂,围成圆圈,开始讲述自己第一次说出真话的经历。有人说起父亲冤死狱中,自己十年不敢提姓名;有人说起母亲因揭露税吏贪污被逐出乡里,临终前只留下一句:“别怕,说出来就不疼了。”
声音越聚越大,最终汇成洪流。
三日后,展昭尸身被悄悄运出城外,葬于无人知晓之地。但就在同一夜,全国各地突然出现无数石碑、墙壁、树干上的刻痕,内容皆出自他当日未完成的名单,字迹各异,却如出一辙地清晰有力。
更令人震撼的是,一个月后,“藏真阁”内部竟有人匿名献出一部秘档,名为《伪录考》,详载百年来朝廷如何系统性篡改经典、收买学者、制造“正统文本”。其中赫然记载:当今皇帝幼时所读《断章录》,已被删改四十七处,原句“君若不仁,民可易主”竟改为“君虽偶失,臣当恪守”。
此事震动朝野。
原本支持“文审司”的大臣纷纷噤声,连皇帝也下令彻查。然而调查尚未开始,那位献档的官员已在家中“暴毙”,死状诡异,口中含着一片干枯的蓝花。
民间传言四起:
“那是展昭回来了。”
“不,是千千万万个展昭站起来了。”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比往年早。但在极北苦寒之地,一群流放的讲学者在雪地上用炭条写字,教囚徒识字。他们说:“哪怕只有一个人学会,火种就不会灭。”
在南方海岛,村民们将展昭的名字刻在新立的“声音碑”底座上,却不署全名,只刻二字:“行者”。每逢风雨之夜,碑身嗡鸣,如同有人低声诵读《烬录》第一章。
而在那个曾经的山村,新来的代课教师悄悄恢复了课程。没有课本,他们就用木炭在墙上写;怕被发现,他们就在夜里点油灯,轮流背诵《我说话了》。那个曾问“如果没人听呢”的男孩,如今成了最勇敢的一个。他在日记本里写道:
>“老师说,风会带走我们的声音。
>我不信风,我信我们自己。
>只要不停地说,总有一天,大地也会回应。”
春来时,蓝花再度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