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止一株,而是成片成片,从山坡蔓延到溪畔,从北方荒原开到南方水田。人们说,这是亡者的魂灵化作了花,也有人说,不过是种子随风飘散,落地生根。
但谁都明白,有些东西,再也压不住了。
五年后,朝廷迫于民怨,宣布废除“文审司”,开放民间讲学,允许自由刊印非政治类书籍。消息传来,举国欢腾。许多地方举行庆典,燃放鞭炮,甚至重建“续言堂”。
然而,在胡杨林下的秘密集会上,一群青年却面色凝重。
“他们让步了,是因为怕了。”一人说道,“可这不代表胜利。你看,‘藏真阁’还在,新的教材仍在删减关键章节,只不过手段更隐蔽??他们不再烧书,而是让你自己觉得‘没必要读那么深’。”
另一人点头:“真正的控制,不是禁止,而是让你主动闭嘴。他们会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何必说得那么狠?’于是你就慢慢不说真话了。”
篝火噼啪作响。
有人翻开那份流传已久的名单抄本,在最后一页添上两个名字:
**展昭??以身为烛,光照暗途。**
**无名者万千??沉默中最响的回声。**
然后,他们决定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
编写一本全新的《断章录》,不依赖过去,不复述历史,而是记录当下正在发生的抗争??矿工的罢工、农妇的控诉、戍边士兵的家书、被拆书院的老儒最后一课……
这本书没有作者署名,每写完一章,便送往不同地区,由当地人用自己的方言重写一遍,再传给下一站。十年流转,竟衍生出七十二种版本,内容相似却又各具风骨,如同江河分流,终归大海。
百年之后,史书记载:
“自展昭赴死、老者归山之后,真言之火非但未熄,反而愈燃愈广。百姓不再等待英雄,而是人人自任传灯者。官府屡禁不止,终至无力可施。至第三代帝王时,不得不正式承认《断章录》为国民必读典籍,并将其与《讽世录》《醒世言》并列为‘启蒙三典’。”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起点,只是一个山村孩童的提问:
“如果我们说的话没人听呢?”
也很少有人记得,那位教师的回答,其实并未说完。
他当时看着细雨中的蓝花,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字字入心:
“那就变成风本身??
**当你不再是声音的发出者,而是空气的流动,是大地的呼吸,是千万人耳中自然响起的回响……那时,谁还能让你沉默?**”
多年后,有个考古少年在翻检古籍时,偶然发现一封夹在《烬录》残卷中的短笺,纸已泛黄,墨迹模糊,但仍可辨认:
>“致后来者: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活在光明之中。
>若是,请勿忘记黑暗曾有多深;
>若否,请相信黑暗也曾被撕裂。
>我们没能抵达彼岸,
>但我们把船造好了,桨递给了你。
>现在,该你划向黎明了。”
>
>??一名不愿留名的行者
>写于展昭死后第七夜
少年读毕,久久不语。窗外,春风拂过校园围墙,一株蓝花正悄然绽放,花瓣轻颤,宛如低语,又似呼唤。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