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须弥山这凝滞的杀气中,一天天捱过。洞窟深处,篝火黯淡的光在岩壁上跳跃,映照着几张沉默而疲惫的脸。
糖生在孙悟空背上昏睡,呼吸微弱而滚烫,那枚金丹的药力似乎正在消退,小小的眉头即使在梦中也不。。。
雨停了,晨光如丝线般穿过云层,洒在微光井的石沿上。那口被封存多年的古井,此刻竟微微震颤,仿佛地底有脉搏在跳动。小女孩写下的那句话??“我恨暴力,但我不想变成暴力”??墨迹未干,已被风卷起一角,轻轻飘向井口。就在纸片即将坠入黑暗之际,一道柔光自井底升起,托住了它,像一只无形的手将话语稳稳接住。
林清露看着这一幕,心头一热。她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回应。言川仍在流动,仍在倾听,仍在选择那些值得被记住的声音,将其化作种子,埋进时间的土壤。
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孩子们一张张稚嫩的脸。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命运的重量,也不知自己手中的笔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开口,这就够了。
忽然,袖中骨鸣笔再次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她取出笔来,只见笔尖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般的墨,而是一缕淡金色的光丝,如烟似雾,在空中盘旋片刻,竟自行凝聚成三个字:
>“他醒了。”
林清露呼吸一滞。
“他”是谁?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那个曾在梦中提灯行走的人,那个踏着通言花桥北上的身影,那个沉睡于虚影殿堂中的守望者??林守言。
可他若真醒了,为何不见踪影?为何只以这种方式示警?
她立刻召集书院中最年长的十名学生,命他们守好讲台、护住骨笔原匣,并亲自带上老祭司留下的骨哨,连夜启程南下。马蹄踏破春夜寂静,沿途所经村落,皆见通言花无风自动,齐齐朝南方低伏,宛如朝圣。
三日后,她抵达初语井畔。
月轮高悬,井水清澈如镜,倒映星空。然而当她走近时,水面却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竟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图??正是整个大胤疆域。其中数点光芒格外明亮:京都、江南、西北边关、东海诸岛……每一点,都是民声汇聚之地。
而在地图正中央,一颗赤红光点缓缓浮现,位置正在此处??南疆初语井。
“共鸣已达临界。”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耳边,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回荡。
林清露猛然回头,却不见人影。唯有那枚骨哨,不知何时已滑落掌心,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似承受不住某种力量的召唤。
她深吸一口气,将骨哨凑至唇边,用力一吹。
没有声音。
至少,人的耳朵听不到。
但天地变了。
刹那间,万籁俱寂,连风都凝固。紧接着,井水轰然炸开,一道金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星河流转,竟从中降下一束光桥,连接井口与苍穹深处。
光中,一人缓步走下。
白衣胜雪,面容清癯,双目紧闭,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梦境之上。他的每一寸衣角都在微微发光,仿佛由无数细小的文字织就。他不是走来的,更像是从千万句心声里拼凑而成的存在。
林清露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师父……”
那人停下脚步,终于睁开眼。
那一瞬,整片南疆的通言花同时绽放,哪怕枯死多年的根茎也抽出新芽。山野之间,花河奔涌,香气弥漫百里。更有无数百姓在梦中惊醒,耳边响起同一个声音:
>“我说。”
>“我回来了。”
他是林守言,却又不完全是。
他曾是血肉之躯,如今却是言川意志的具象化身??亿万真实话语凝结成的灵魂体。他无法再以凡人方式生活,但他可以降临,在关键时刻,为这个世界撑起一片可以说真话的空间。
“清露。”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千里,“你做得很好。”
“可有人在伪造心声,试图摧毁我们建立的一切。”她哽咽道,“他们让百姓怀疑彼此,让官员互相攻讦,甚至……开始焚烧赎言堂。”
林守言神色不动,只是抬手轻抚井沿,指尖划过之处,浮现出一行行流动的文字??那是最近三个月内被揭穿的伪心声记录,总数竟达三千七百余条。
“谎言越多,说明真相越有价值。”他说,“他们怕的,从来不是谎言本身,而是人们不再相信真话的能力。只要还有人愿意分辨,言川就不会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