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我只是想找个地方，
允许我软弱，允许我迷路，
允许我……不用成为你。”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小满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她忽然明白，李澜这三年背负的，不只是周晚的遗言，更是整个社会对“痊愈”的苛求??你要走出悲伤，你要振作，你要成为榜样。可没有人问她：你想不想？
她走进李澜的房间，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推门进去，发现李澜蜷缩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抖动。林小满坐到床沿，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覆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母亲哄孩子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李澜抬起头，眼睛红肿，却第一次露出近乎释然的表情。
“谢谢你……没问我‘要不要紧’。”她哑声说。
林小满摇头：“你早就不要紧了。你只是现在才被允许承认。”
春天再次逼近，冰雪消融的速度比往年更快。某日清晨，纳木错湖面传来一阵闷响，紧接着，大片冰层断裂，轰然塌陷，激起数米高的水浪。候鸟惊飞，盘旋于空中，鸣叫声划破寂静。
众人聚集在湖边，望着这场自然的崩解。小舟喃喃道：“像不像某种告别？”
林小满却笑了：“更像是重生。冰裂了，水才能流动。”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沿着小路驶来，轮胎碾过残雪，发出咯吱声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身形瘦削，背着一个画板包。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深陷却明亮的眼睛??正是程远。
没人认出他，除了林小满。她站在原地，心跳骤然加快。他比照片上更憔悴，但也更真实，像是从一场漫长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士兵。
“你是……林小满吗？”他声音沙哑，带着不确定。
她点头。
他从包里取出一幅卷起的画，双手有些发抖地展开??正是他在日记里提到的那幅《我还想再试一次》。玻璃房子依旧，但这一次，房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封信，正望向窗外的雪。
“我……真的来了。”他说，声音几乎破碎，“我不知道我能待多久，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又想死。但我想亲眼看看这个地方，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容得下我这样的废物。”
林小满走上前，没有拥抱，没有安慰，只是轻轻接过画，说：“你不是废物。你是第一个用画告诉我们‘我还想活’的人。”
她转身，将画挂在玻璃墙上，正对着那幅聋哑孩子们画的星空壁画。两幅作品静静相对，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
当晚，程远参加了分享会。轮到他时，他站起来，低头看了很久自己的手，才开口：
“我从小就被说‘太敏感’。父母觉得我矫情，老师说我装病，医生开药，朋友渐行渐远。十八岁那年，我吞了三十片安眠药，被救回来后，护士对我说：‘你真自私。’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闭嘴。
直到去年，我看到静屿的照片，看到那个戴紫色丝巾的女人抱着聋哑孩子……我突然想，如果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地方，允许人崩溃而不被指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试着不那么恨自己？”
他停下，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我不是奇迹。我还会痛，还会想死。但在这里，我不必假装坚强。这就够了。”
他说完，全场寂静。然后，李澜缓缓举起手，用手语比出三个字：“谢谢你。”
程远愣住，随即眼眶泛红。他笨拙地模仿着手势，一遍遍练习，直到勉强拼出回应：“我……也在学。”
那一夜，程远睡在客房，半夜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庭院中站着一个人影??是林小满，披着外套，仰头望着星空。
他走出去，轻声问：“你也睡不着？”
她回头，微笑：“偶尔。尤其是当太多人的故事压在心里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害怕明天醒来，又觉得这一切是假的。就像以前每次好转，最后都会跌回去。”
林小满望着湖面，轻声说：“那你记住今晚的星星。记住李澜的手语，记住孩子们的画，记住这栋玻璃房里的每一盏灯。当黑暗再来时，就想想这些光。它们不是幻觉，是千万个和你一样的人，用疼痛换来的证明。”
程远低头，许久，低声说：“我想……我可以试试。”
几天后，程远开始参与静屿的日常。他不善言辞，却擅长观察。他注意到有个自闭症少年总在固定时间绕湖走七圈，便默默陪他一起走；他发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每晚偷偷擦拭一张婴儿照片，便在她房间门口放了一盆会开花的绿植，附上字条：“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某日，他在低语室录下第二段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