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笠居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沪南码头旁的小公馆里,王福奎攥着紫砂茶壶来回踱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己等了近一个时辰,派去盯梢的两个外勤还没回来,桌上的茶水凉了又续,续了又凉,心里的焦躁像团火似的越烧越旺。
“老板,老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外勤跌跌撞撞闯进来,脸上满是慌乱,“查……查不到!梅机关的人把三号货仓翻了个底朝天,全是丝绸,没见着军火!”
“什么?!”王福奎手里的茶壶“哐当”砸在桌上,茶水溅得满桌都是,“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陈峥的人夜里往仓里搬木箱,坐标画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没有?!”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外勤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们是不是看漏了?”
“没有!真没有!”外勤被揪得喘不过气,急得首摆手,“松井大佐亲自盯着,士兵把每一匹丝绸都拆开看了,隔间墙敲了又敲,连地板缝都查了,什么都没有!最后那松井大佐还跟陈峥赔了不是,说要查举报的人!”
“查举报的人……”王福奎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瘫坐在红木椅上,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忽然想起昨夜给曼德递坐标时,对方那若有似无的冷笑,想起陈峥平日里看似温和却藏着算计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不好!中计了!”
他猛地起身,抓过桌上的黄铜怀表塞进怀里,又从衣柜暗格里翻出个油布包——里面是这些年克扣的银元、假身份文书,还有沪南码头的商户联络表,这是他最后的退路。“快!备车!去黄浦江支流的小码头!”
“老板,咱们去哪?”外勤慌慌张张地问。
“别问了!再晚就来不及了!”王福奎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老军统的狠劲,“陈峥故意让我递假线索,就是要引松井查仓——现在查不到军火,松井肯定会怀疑我造谣,说不定还会以为我跟重庆有勾结,不跑就等着被抓吧!”
两人刚冲出门,就见远处传来日军卡车的轰鸣声,尘土飞扬中,“梅机关”的标志格外刺眼。“糟了!松井的人来得这么快!”王福奎咬牙,放弃开车的念头,带着外勤钻进旁边的小巷——这是他平日里接头的暗道,能首通支流码头。
小巷潮湿阴暗,脚步声在墙间回荡。王福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的油布包硌得胸口发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跑出去!只要到了支流,坐上提前藏好的小划子,顺着江往下游跑,就能躲进苏州租界,到时候再联系重庆,反咬陈峥一口!
可刚跑出小巷,就见支流码头旁站着两个穿短打的人,手里握着枪,正冷冷地盯着他——是陈峥的外勤?还是松井的人?王福奎心里一紧,刚要转身,就听见其中一人开口:“王区,别跑了,陈区早料到你会来这儿。”
王福奎看着眼前两人,冷哼一声:“我是沪南区长,你们是陈峥的人?他一个租界区长,跟我平级,凭什么管我的事?”
其中一人没跟他争辩,只掏出张折得齐整的公文——封皮印着“军统上海站”的暗纹,下方是陈恭澍的亲笔签名,盖着上海站的朱红大印。“王区长,看清楚,这是陈站长签发的临时控制令。”
那人顿了顿,念出公文里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王福奎心上:“查沪南区长王福奎,近期借日伪势力构陷同僚(租界区长陈峥),致青浦特训班旧部身陷76号;又私递不实线索予梅机关,扰乱军统与日方‘清乡合作’大局,违反《军统外勤纪律条例》第七条‘严禁内斗、严禁借敌构陷同僚’。现由上海站签发临时令,就地控制,待上报重庆总部后,按家法处置。”
“陈恭澍……”王福奎的腿彻底软了。他不怕陈峥的“军衔高”——毕竟军衔只是待遇,实职大家都是区长;但他怕陈恭澍的“站长身份”——陈恭澍是戴笠钦点的上海站负责人,手里握着对各区区长的“临时处置权”,哪怕没有戴笠的正式批复,这张站长签发的令,也能让他在军统体系里寸步难行。
王福奎被反剪着胳膊,脚却死死钉在地上,突然盯着抓他的人冷笑:“你们以为抓了我就完了?我沪南的外勤手里,还握着陈峥跟中共联络的‘证据’——当年他在青浦班,就跟几个左派学员走得近,我早把名单报给重庆了!”
这话一出,抓他的人却没慌,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南京联络员的供词,红手印按在“受王福奎指使,伪造陈峥通共材料”那行字上,下面还附着几张照片,是王福奎前几日在霞飞路日本会馆跟联络员碰面的场景。“王区,陈区早把‘南京有人打听青浦旧人’的消息上报给了陈站长——你说的‘中共探子’,其实是你托关系找的南京闲散人员,连军统编制都没有;你说的‘证据’,不过是让他伪造的假材料。”
王福奎的脸“唰”地没了血色——他以为跟南京的联络天衣无缝,却没料到陈峥早通过老郑的外勤,把他的小动作摸得底朝天。
“还有你藏在昆山联络站的‘备用金’,”抓他的人又补了句,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是你克扣沪南外勤抚恤金攒的吧?联络站的人刚传信来,钱己经被站部封存了——你就算逃到昆山,也没地方躲,没东西用。”
王福奎的最后一点底气彻底垮了,身体无力的滑落在地,油布包从怀里掉出来,银元滚了一地。他看着满地银元,忽然想起自己跟着戴笠在南京街头打黑枪的日子——那时候没什么“黄埔规矩”,没什么“党国信仰”,靠的就是“够狠、够滑”,靠克扣兄弟们的经费攒下第一笔钱,才从“泥腿子”熬成沪南区长。可现在,这点家底、这点算计,全在陈峥手里碎了。
抓他的人拿出粗麻绳,将他牢牢捆住,往板车上拖。王福奎趴在板车上,看着苏州河的水缓缓流过,嘴里念叨着:“我不服……我不服……我跟戴老板出生入死,凭什么输给一个黄埔出来的后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风声吞没——他到最后想的都不是“错没错”,而是“输得不甘心”,是“泥腿子”对“精英”的嫉妒,是老油条对新贵的不服,唯独没有半分对“内斗构陷”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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