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夏怀夕!”钟廷璋唇角漏出的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气急败坏之风。
“你要…你要换衣服先说一声!”
夏怀夕将身上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包浆夹袄剥下脱去一边,被冻了个激灵后快速换回车上备好的衣物。
“大惊小怪!我里面穿了衣服的好吧。”
“再说了,这脱衣服的是我。”夏怀夕将衣襟理了理,费力地背手去扣那腰封,“四殿下这样子……这破衣服怎么这么难穿……这样子还以为被占便宜的不是我是你呢。”
“……”钟廷璋眼睛慌乱地盯着车窗一角片刻不敢乱移。
“这要看剧情发展,目前我们尚不明确究竟冰如口中的话是否为真。便无法排除——”
钟廷璋听着动静瞟过一眼,实在是难忽略此人尝试多次都扣不上腰封的笨样子。
终于,一双温热的大手覆在她指尖,搭扣“咔哒”一声,断了她的话。
送佛送到西,钟廷璋行云流水将绳结也替人系好才松了手重新端坐。
“……多谢啊。”不知怎的,夏怀夕指节一蜷,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月光如雪,莹莹点点于黑夜中照着紧抿的唇、耳尖的红和跳动的心。
——
京兆府日落西山头时刚将告示单张在榜上,前来校场的人便络绎不绝。下派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都人手尚缺,张瑞初处理完手头的事也赶来帮忙。
“四殿下。”他细细查过一遍登记册子,瞧见踩着夜色朝这边走过的钟廷璋,忙躬身揖礼。
“如何了?“
张瑞初长叹口气:“校场设立的停尸处共计遗体一千五百六十六具,大多数都是尚未考证身份之人。告示才一张贴便聚众无数,一时间秩序难以维持,葛将军已增派三次人马前来镇管秩序才堪堪将百姓激动的情绪压制住。”
“已经离今日结束时间过去一个多时辰,您瞧,仍有多数百姓滞留此处不愿离去。”
校场前的空地生石灰铺了半寸厚度,单人走过都能扬起层灰砂。于是四周被禁军尽数围起,留着一面口子供人出入,此刻仍聚着百八十号男女或躬或跪地央着守卫行个便宜,能准了今晚进去将人接回家去。
钟廷璋抬手翻了翻册子:“至亲曝尸荒野,百姓情绪激愤在所难免,我们也要多担待。明日起再延一时辰吧,尽早些将这差事了了。”
张瑞初应下,又听人问:“万家还没派人来认尸吗?”
“前几日每日夫人都带着小女儿来衙门门前哭嚎,今儿反倒是不见人了。”闻言张瑞初也觉着奇怪。
“不来便派人去门前吆喝两声叫人来。”钟廷璋吩咐。
“明日巳时,让人来校场前。”
翌日巳时一刻,钟廷璋环抱双臂望着往来不绝辨领尸体的百姓。
排列在侧的一卷卷草席被人来回溅起的石灰覆上一层白土,如同一个个潦草的坟茔。
人们鼓足勇气掀开草席面对每一具焦黑残缺的尸体,核对着草席边角悬着的木牌之上详记的发掘位置时间核对尸身之上是否残存着足可辨认的痕迹。
谈论不清究竟是希望快些找得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以获解脱,还是晚一点再面对死亡真正降临在至亲身上的切肤之痛。复杂的情绪纠葛着,纠葛得人们步履踉跄,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