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闵家的马队!援兵到了!”严书吏低呼。
马队冲入河滩,如同虎入羊群,钢刀挥舞,瞬间砍翻两名抢匪。抢匪见势不妙,发一声喊,丢下几具同伴尸体和受伤者,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马队领头的是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与闵福略一交谈,便指挥手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看守货物。闵福则脸色铁青,查看货物损失,并厉声审问那个受伤被俘的抢匪。
“走,我们慢慢退。”迟晏见戏已落幕,果断下令。此地不宜久留,闵家援兵已到,若被发现窥探,后果不堪设想。
一行人悄然退入密林,绕远路返回。
回程路上,众人沉默。今日所见,信息量巨大。
“那批货……麻袋里装的,恐怕不是普通山货。”严书吏率先开口,“若是茶叶竹木,抢匪不会如此拼命,闵家也不会出动马队如此紧张护卫。而且,那麻袋的形状……有点像……”
“像什么?”迟晏问。
“像……装矿砂或者……私盐的袋子。”严书吏压低声音。
私盐!迟晏瞳孔微缩。大梁盐铁官营,私盐利润巨大,但风险极高,一旦查获,便是重罪。闵家竟然可能涉足私盐?联想到孙教谕手记中提及的“特别营生”、“可疑货流”,以及闵家控制后山禁地、与乔家勾结……若真是私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东山深处或许有隐秘的盐矿或加工点,通过后山小路运出,在河滩码头装船,经青弋江运往外地销售。而乔家,可能提供了部分陆路掩护或分销渠道?
“那个受伤的抢匪,不知会吐出什么。”张虎道。
“闵福不会让他活着见到外人。”迟晏摇头,“不过,这次抢劫本身,就很可疑。时机太巧了,像是知道闵家今日运货。抢匪目标明确,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山贼。”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黑吃黑?或者,是刘癞子?”赵小五猜测。
“刘癞子控制码头货运,若闵家私盐走水路,必然经过他的地盘。分赃不均或想吞掉这条线,都有可能。”严书吏分析,“也或许是其他觊觎私盐利益的势力。”
“还有那个后山。”迟晏沉吟,“李猎户的失踪,恐怕也与闵家在后山的秘密有关。他可能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线索越来越多,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闵家涉私盐的可能性,让事情的性质变得更加严重,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与机遇。若能拿到闵家走私私盐的确凿证据,那将是摧毁闵家、甚至牵连乔家、刘癞子的致命一击!
但取证难度极大。闵家庄防卫森严,后山禁地难以进入,运输环节隐秘,码头势力复杂。今日的抢劫事件,也说明这条利益链上危机四伏。
回到县衙,已是傍晚。迟晏立即召集严书吏密议。
“今日之事,绝对保密。”迟晏郑重道,“闵家可能涉及私盐,这只是猜测,但可能性不小。接下来,调查重点要调整。”
他部署了几项任务:
一、让严书吏通过可靠江湖渠道,秘密调查今日河滩抢匪的来历,以及近期是否有其他势力在东山一带活动。
二、继续暗中追查李猎户下落,重点排查后山区域可能存在的隐秘路径、矿洞或加工点。可尝试接触熟悉后山地形的老药农或猎户。
三、加强对刘癞子码头的监控,尤其是那几艘与闵家有往来的船只,记录其往来时间、货物特征、目的地等信息。
四、尝试从户房旧档中,查找闵家庄及其相关田产、山林的赋税记录,看是否有异常减免或瞒报。
“记住,一切暗中进行,宁可慢,不可暴露。”迟晏叮嘱,“闵德昌比乔永年危险十倍。我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行走。”
“卑职明白!”严书吏神情肃然,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有一丝揭开黑幕的兴奋。
夜深人静,迟晏独坐书房。今日东山之行,如同掀开了恐怖冰山的一角。私盐、抢劫、失踪、禁地……石埭的黑暗,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但他的眼神却更加坚定。越是黑暗,越需要有人点亮火光。闵家这条线,虽然危险,却也是打破石埭僵局、彻底铲除毒瘤的关键。
他摊开纸笔,开始给周继善写第二封密信。信中,他隐晦地提及了石埭可能存在“私盐之患”,以及地方豪强与胥吏可能的勾结,请求周继善在必要时,能提供一些关于盐政稽查或更高层面关注的信息或建议。他没有要求具体帮助,只是通报情况,并表达了自己彻查的决心。
信写罢,交由陈老仆明日再寻顾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