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书吏强忍着不适,仔细查看。其中一具尸骸身旁,扔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自制的小弩,形制与在李猎户家发现的那把极为相似!另一具尸骸的手指骨节粗大,像是常年劳作的匠人。
“很可能……就是李猎户,还有可能是帮他做弩或者知道内情的匠人。”严书吏沉痛道,“他们撞破了闵家的秘密,所以被灭口,尸体藏在了这里。昨夜闵家清理,可能认为这里足够隐蔽,或者时间来不及,没有动这里。”
私盐储洞,加工痕迹,两具疑似被灭口的尸骸!铁证如山!
“快,把重要的证物,尤其是那盐和那把弩,还有能带走的工具,小心包好。尸骸……我们暂时动不了,记住位置。”严书吏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收集完证据,立刻撤出!记住,出去后,关于这个洞的位置,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刘癞子的人!”
众人迅速行动,将部分盐样、那把锈弩、以及几件有代表性的工具打包。就在他们准备退出时,洞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这是留守老猎户发出的警示信号!
有情况!
严书吏心头一紧,立刻示意熄灭多余火把,只留一支,众人迅速退到洞穴深处阴影中,屏息凝神。
脚步声从洞口通道传来,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声和火把的光芒。
“……真晦气,大白天还要来这鬼地方查看。”
“老爷不放心,怕昨晚没弄干净。让咱们再看看,有没有漏下什么要紧玩意儿。”
“能有什么?烧的烧了,埋的埋了,这破洞阴森森的,谁爱来……”
是闵家的护院!他们果然不放心,又派人来查看了!
严书吏等人心脏狂跳,紧紧握住手中兵刃,藏身于岩石和杂物之后。火把光芒越来越近,两个护院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洞穴大厅。
“妈的,这味儿……真难闻。”
“快看看,那边堆的盐还在不在?老爷交代了,这盐暂时不能动,但得看牢了。”
两个护院举着火把,径直走向那堆用油布盖着的盐袋。其中一人掀开油布看了看,嘟囔道:“还在,没人动过。这鬼地方,除了咱们,鬼才找得到。”
另一人举着火把四下照了照,目光扫过严书吏他们藏身的阴影区域。火光晃动,阴影摇曳,似乎并未发现异常。
“行了,看过了,没问题。走吧,这地方待久了浑身不舒服。”
两个护院转身,沿着来路返回,脚步声和抱怨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通道尽头。
洞穴内重归黑暗与死寂,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冷汗滴落的声音。
好险!若是晚一步,或是藏得不够隐蔽,便是狭路相逢,生死相搏!
“快走!”严书吏低喝一声,众人不敢耽搁,带上收集的证物,以最快速度退出洞穴,重新堵好洞口缝隙,抹去新鲜痕迹,然后沿着来路,迅速撤离后山。
直到远远离开闵家庄范围,回到相对安全的野猪岭,众人才敢稍稍放松,个个汗湿重衣,心有余悸。
“盐洞,尸骸,护院巡查……大人,我们找到铁证了!”张虎激动地压低声音道。
严书吏点点头,脸上却无太多喜色,只有凝重:“证物是拿到了,但闵家已经警觉。那个盐洞,他们随时可能转移。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去,向大人禀报!”
一行人不敢停歇,披星戴月,翻山越岭,终于在次日午后,风尘仆仆又满怀激动地回到了石埭县衙。
当迟晏看到那包粗盐、那把锈弩,听完严书吏惊心动魄的叙述,尤其是李猎户二人可能曝尸盐洞的惨状时,他沉默了许久。
窗外阳光正好,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怒焰。
私盐,灭口,毁尸灭迹……闵德昌的罪行,罄竹难书!
现在,铁证在手,是时候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寒潭深水,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雷霆。
“严书吏,立刻召集所有可靠人手,包括码头张虎他们,全部回衙待命。”
“张虎,赵小五,持我令牌,前往巡检司(虽无实职,但有巡检官衔者可调动部分汛兵),调一队汛兵,即刻赶往石埭听用。”
“陈老仆,准备我的官服印信。另外,设法给刘癞子递最后一句话:闵家私盐罪证已获,官府即将行动。何去何从,让他即刻决断。”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县衙这座沉寂已久的机器,终于要为了正义,轰然启动,指向那盘踞东山、罪孽深重的闵家!
石埭的天,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