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闵德昌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我倒要看看,他迟晏有没有本事踏平我闵家庄!只要我能拖住他,为你争取时间,闵家就还有希望!快去!”
闵少峰双眼含泪,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重重点头,转身冲了出去。
闵德昌深吸一口气,对剩余心腹道:“传令下去,所有护院庄丁,各就各位,弓箭上弦,滚木礌石备齐!庄门加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门!他迟晏若敢强攻,就让他尝尝我闵家儿郎的厉害!”
“是!”
闵家庄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瞬间绷紧了全身,竖起了尖刺。
当迟晏率队抵达闵家庄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庄门紧闭,庄墙之上火把通明,人影绰绰,刀枪反射着寒光,一张张弓弩对准了庄外。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对抗的气息。
迟晏勒住马,王把总指挥汛兵迅速散开,占据有利地形,张弓搭箭,与庄上对峙。
“闵德昌!”迟晏运足中气,声音穿透夜色,清晰地传入庄内,“本官迟晏!尔等私贩官盐,杀伤人命,毁灭证据,罪证确凿!今奉朝廷法度,前来拿你归案!速开庄门,束手就擒,或可从宽发落!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庄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噼啪作响。
片刻,墙头传来闵德昌强作镇定的声音:“迟大人!休要血口喷人!我闵家世代居此,安分守己,何来私盐命案?大人无凭无据,擅调官兵,围我宅院,莫非是想构陷良善,以邀功名?老夫劝大人三思,莫要受人蛊惑,铸成大错!”
“构陷?”迟晏冷笑,从怀中取出那包盐样和锈弩,高高举起,“此乃从你后山私盐洞中起获的私盐!此弩乃被害猎户李山所有,其尸骸亦在洞中发现!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闵德昌,你罪大恶极,天理难容!本官再问一次,开是不开?”
墙头一阵骚动。显然,盐和弩的出现,击中了闵家的要害。许多庄丁护院面面相觑,他们或许不知全部内情,但后山禁地、私盐风声,多少有所耳闻。
闵德昌声音有些变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拿些不知来历之物,便想定我闵家死罪?我闵家庄乃私宅,受律法保护!大人若无府衙明令,休想踏入一步!若敢强攻,便是戕害士绅,我闵家上下,必以死相搏,玉石俱焚!”
“冥顽不灵!”迟晏不再废话,对王把总道,“王把总,贼人拒捕,意图反抗。按律,可武力攻庄,擒拿首恶!”
王把总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抱拳:“遵命!”转身喝道,“弟兄们!架云梯!准备攻庄!弓箭手,掩护!”
汛兵齐声应诺,声震山林。数架简易云梯被迅速架起,悍勇的兵士口衔利刃,准备攀爬。弓箭手引弓待发,瞄准墙头人影。
墙头上,闵德昌嘶声吼道:“放箭!给我射!”
零星的箭矢从庄□□出,但似乎有些杂乱无力,许多庄丁面露犹豫恐惧。显然,迟晏亮出的证据和官兵的声势,已经动摇了部分人心。
“放箭!”王把总下令。
更密集、更有力的箭雨泼向墙头,压制得守军抬不起头。与此同时,攀爬的兵士已迅速接近墙头。
眼看庄门将破,忽听庄内传来一阵更大的骚乱和喊杀声!紧接着,庄门附近火光骤起,喊声震天:“官兵入庄了!严书吏在此!弃械者不杀!”
是严书吏!他们果然趁庄前对峙、人心浮动之际,从预先探查好的薄弱处或是买通的内应处,突入了庄内!
内外夹击,闵家庄顿时大乱!墙头守军腹背受敌,惊慌失措。庄门在内部遭受攻击下,轰然洞开!
“冲!”迟晏长剑一指,一马当先,率汛兵冲入庄门!
庄内已然陷入混战。严书吏、张虎、赵小五等人如同猛虎入羊群,带领衙役和部分反水的庄丁,与负隅顽抗的闵家死士厮杀。汛兵涌入,更是势如破竹。
火光冲天,刀剑碰撞,惨叫哀嚎不绝于耳。闵家庄这座往日威严的堡垒,在正义的雷霆一击下,迅速土崩瓦解。
迟晏目标明确,直扑主宅。沿途或有阻拦,皆被王把总带人清除。
主宅大门紧闭。迟晏命人撞开,只见厅中,闵德昌独自一人,身着锦袍,手持长剑,立于堂前,面色灰败,眼神却依旧凶狠怨毒。他身边已无一人。
“迟晏!”闵德昌嘶声咆哮,“你好狠!断我闵家根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晏冷冷看着他,“闵德昌,你的末日到了!拿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汛兵上前。闵德昌狂吼一声,挥剑乱砍,做困兽之斗,但不过三两回合,便被击落长剑,死死按在地上,捆缚起来。
“搜!仔细搜查宅邸,寻找账册、信件等一切罪证!特别是与私盐、命案相关的!还有,追捕其子闵少峰,不可走脱一人!”迟晏下令。
大局已定。火光映照下,迟晏立于闵家厅前,望着这座罪恶巢穴在喧嚣与混乱中走向覆灭。然而,他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对逝去生命的哀悼。
闵家倒了,但石埭的积弊,远未肃清。乔家、刘癞子、冯简,乃至更深处可能存在的保护伞,依然如阴影般笼罩。
这一夜,是终结,亦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