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头人首鬼身的【铁树狱】灰溜溜的走了。
枯兰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郑确,急忙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行礼,柔声唤道:“公子!”
郑确嘴角微微抽动,但还是问道:“你现在,招揽了多少下属?”
。。。
钟声第九响落下的刹那,郑确指尖的金血终于滴落。它没有坠向地面,而是在半空中凝成一颗微小的符印,如萤火般悬浮于镜面之前。那滴血映着孽镜背面的山河图,竟在虚空中投下一道倒影??不是血,而是一枚残缺的玉玺,其上刻着“敕”字,边缘布满裂痕,仿佛曾被重锤击碎。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御鬼令从来就不是完整的。”郑确低声自语,声音里透出一丝荒诞的笑意,“它只是那枚玉玺的一角。而生死簿真正的执掌者,并非靠惊堂木与敕令驾驭阴司,而是以‘逆命书诏’为凭,直接改写规则本身。”
话音未落,铜镜中的山河图骤然扭曲。血潼关的烽火熄灭,大地崩裂,整幅图卷如同被无形之手揉皱,继而翻转过来,露出另一面??那是九重冥殿的俯瞰图,中央大殿之上,高悬一块匾额:**灵智殿**。
而在殿前石阶之下,跪着九具尸体,皆身着巡罪监官袍,面容模糊,唯独最前方那一具,胸口空洞,心脏位置嵌着一块金色碎片,正微微搏动,宛如活物。
郑确瞳孔猛缩。
那是他的脸。
不,准确地说,是另一个“郑确”的遗骸。
“所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喃喃道,心口旧疤突然剧痛,仿佛有无数细针从内里穿刺而出。魂傀在他掌心剧烈颤抖,皮肤下的暗纹此刻完全浮现,竟与铜镜背面的山河脉络一模一样,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烙印。
就在此时,【生死簿】第九页上的文字开始蠕动。【附加条件:需献祭一名曾持御鬼令者之心头血】这几个字缓缓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内容:
【已满足条件】【敕封生效中……】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力自纸面爆发,整本生死簿腾空而起,第八页与第九页猛然贴合,两页之间浮现出一张虚幻的人脸??苍白、瘦削,双目紧闭,唇边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正是此前命蜕所模仿的“郑确”,可此刻这张脸却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陌生。
“陈无咎……”那虚影开口,声音沙哑如风刮枯骨,“你终于来了。”
郑确浑身一震:“你说谁?”
“长明祟的真名,是你自己取的。”虚影缓缓睁眼,眸中无瞳,只有一片混沌旋转,“你说若有一日你迷失于轮回,便以此名为信物,唤醒我留下的最后印记。”
“你在胡言乱语!”郑确厉喝,手中惊堂木横举,御鬼令金光暴涨,欲将这诡异幻象驱散。
可那虚影只是轻轻抬手,金光便如遇黑洞般尽数吞噬。“不必抗拒。你体内流着我的血,魂魄烙着我的契,连这具身体,都是我用三百阴仆的骨髓重塑而成。”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三年前,我在血潼关战败,逆命书诏被夺,灵智殿遭篡。为了留下一线生机,我将自身一分为二??一半化作执掌生死簿的‘灵智’,另一半则舍弃记忆,投入轮回,成为你。”
郑确踉跄后退一步,脑中轰鸣不止。
薛霜姿交给他生死簿时的眼神,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一个自称‘灵智’的人”,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她要他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那个已经不存在于现世的“原主”。
“所以……我不是郑确?”他声音干涩。
“你是。”虚影点头,“但你也非。你是我的残魂转生,承载了我的意志与使命,却失去了名字与过往。我赐你‘郑确’之名,意为‘证其确然’??唯有你,能证明我未曾真正消亡。”
大殿死寂。
远处铁树狱遗址的方向,钟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吟诵声,仿佛万千冤魂齐声念咒。【生死簿】第九页彻底燃起幽绿火焰,火中浮现出一座全新的地狱门户虚影??门上无字,唯有中央镶嵌着一块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细密符文,赫然是御鬼令的纹路。
【新狱启封:心狱】
【镇压之物:失名者之忆】
【守狱人:长明祟(陈无咎)】
郑确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仍在渗血。他知道,这一滴心头血,不仅激活了敕封,更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因果锁链。从此刻起,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之人,而是必须亲手斩断过去、重建秩序的“判官代笔”。
可就在这时,魂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它蜷缩的身体猛地弹起,四肢扭曲变形,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骨骼。那副骨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在燃烧,又在熄灭,像是无数亡魂正在挣扎求生。最醒目的,是脊椎中央镌刻的两个大字:**灵智**。
“你忘了它。”虚影忽然说道,“它是你分裂时,唯一不愿舍弃的东西??你的灵性本源。我将它封入一具初生鬼胎,让它自行成长,等你归来时,再重新融合。”
郑确怔住:“所以……它一直是我?”
“不。”虚影摇头,“它是你的一部分,但它也已独立成魂。如今你若强行收回,它便会湮灭;若任其存在,你便永远无法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