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还是坐他新买的私人飞机到利城的,在他的社交媒体发那些浪费资源的照片,”父亲越说越愤怒,“给多少年轻人造成了不良的影响?他从番城到利城才多远?”
周思岚也关注了李善情的社交媒体,倒觉得没有父亲说得那么夸张,不过他也不敢忤逆父亲,只敢埋头吃饭。
没想到他垂下眼时,恰好看到庄叙听父亲说完,切虾的手忽然之间停顿了一下,像想说什么。
不过紧接着,元霜阿姨先开口了:“善情的肺不好,他去番城上大学那时候,好像就是包机去的。”
“不知道新闻是怎么写的,我不懂年轻人这些事,”她又说,“不过我前年刚刚复发没几天,善情还来看过我,那时候,他好像在滨港有个项目,临时回来了几天。到我病房里来的时候,善情自己都喘不上气呢,还教我在平板上打牌。”
周思岚看见父亲有些不服,似乎还再争辩几句,正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这时间,不该有人拜访,几人都向大门的方向看去。
佣人去开门,过了一会儿,捧着一盒很大的玫瑰走进餐厅,用透明度很高的塑料罩子罩起来的,说是有人送来的。
那盒子或许很重,佣人摇摇晃晃抱着走近,周思岚更觉得大得离奇,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朵,只见到几百朵漂亮的红色小玫瑰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有贺卡吗?”周思岚的父亲吃惊地问,“是送给谁的?”
佣人摇摇头:“送货员没有说。”
佣人将花的盒子摆在流理台上,几人都过去看,庄叙推着元霜阿姨的轮椅,站在周思岚一家三口后面。
靠近了花盒,周思岚发现这是一盒经过处理的永生花,盒子上没有任何的标识,好像送花人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难道是给庄叙的生日礼物吗?怎么会送到这里,”元霜阿姨轻声问,“还是有谁在追思岚啊?”
周思岚吓了一跳:“阿姨,怎么可能是我?”
他下意识去看庄叙,不知是灯光问题,周思岚觉得庄叙的脸简直有点发青,如果没有误解的话,好像是一种多年没在他脸上见过的震惊。
“那是给庄叙的吗?”元霜阿姨笑起来,“不会是谈了恋爱不肯跟妈妈说吧?”
庄叙立刻说了“没有,不可能”,而后大概意识到自己语气僵硬,下一秒便看向周思岚:“思岚,你谈恋爱了?”
“我吗?没有啊……”周思岚无端被点名,实在无辜得不能再无辜,但看庄叙如此严肃,语气迟疑了,“没有吧……”
“也可能是送错了?”周思岚的母亲开口打圆场,“前几天也有人送错了件的,我们这个别墅区门牌是有些太乱。”
“那就先放着吧,”周思岚的父亲道,“小心千万不能破坏了,否则快递员重新来取,送去一盒损坏的花,很容易影响别人情侣的感情。”
长辈们坐回了桌边,饭吃得差不多了,周思岚的父亲还想再开一瓶酒,佣人恰好在厨房,他便差周思岚过去,替他开酒。
但周思岚不喝酒也不太会开,在流理台边弄了一分多钟还没打开,庄叙注意到,便走过来,接过开瓶器,替他将红酒打开了。
周思岚很不好意思,对庄叙说谢谢,伸手过去拿红酒瓶,不知怎么,胳膊拐了一下玫瑰花盒。
盒子比他想象的轻很多,被他的手肘一推,险些掉下台面,幸好庄叙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右手稳稳托在玫瑰花盒的底部。
周思岚连声道歉。奇怪的是,庄叙稍稍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后,却没有马上把花盒放回去,右手像在盒子底部摸索着,掰了一下,过了两秒,庄叙把盒子推回流理台面,手里拿着一张比名片稍大些的白色卡片。
卡片上写了字,周思岚看到了一种深蓝色墨水笔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生日快乐!最近有没有读到本人的成功新闻?你好久没到利城了,可我最近常去。难道分手的情侣,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吗?”
周思岚大吃一惊,本来刚才看庄叙否认得那么决然,他还犹犹豫豫产生一种不自信的怀疑,甚至疑惑地在大脑中搜寻,回忆自己近一年来的社交圈,究竟有没有人对自己表示过浓厚的兴趣。
现在一眼读完卡片上的字,周思岚恍然大悟了,抬眼去看庄叙,发现庄叙此时真可以说是面色铁青。
庄叙右手快速翻转,将卡片牢牢地握在手心,如同握住什么让他极为生气,然而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个长辈绕着桌边聊天,没留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事。
周思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庄叙开口:“你去给周总倒酒吧。”
“啊,好的。”周思岚把酒拿起来,不想错过什么,眼睛还盯着庄叙。
发现庄叙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周思岚以为他要把卡片扔了,没想到庄叙的手动了动,当着周思岚的面,十分迅速地把卡片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因为庄叙的举动实在过于怪异,表情也变得生动,周思岚有一种不确定的感受,觉得庄叙好像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梦魇。
梦魇给庄叙强烈的刺激,于是他机器人一般的表壳就剥落了一部分,露出灵魂,变为了一个和周思岚一样普通,会高兴会生气,会意气用事,也会做出一堆错误选择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