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曾经「妖后权相」的绯闻赫赫扬扬时,大部分人吃瓜吃得起劲,心里还是不太相信——朦朦胧胧丶欲说还休才是酝酿暧昧的温床,明面可见的关怀实在是……
果然,没过多久,二人在笠泽大营让大伙开了眼界——反转反转再反转,好一对各怀鬼胎丶互相试探丶勾结谋逆丶珠联璧合的钢铁好姐弟。
众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太后养面首那叫故事,太后跟权臣私通那是妥妥的事故。
这口气没松多久,来了个更劲爆的绯闻对象:荣国战神——建业侯苻洵。
那苻洵虽骁勇无匹丶暴戾恣睢,却生得俊美无俦丶风流倜傥,对女子极尽温柔体贴,素有浪荡之名,据说没几个女人经受得住他撩拨。
起初,众人是绝不相信的,《英烈本纪》白纸黑字记载,苻洵被褚后连捅七刀,这俩宿敌能扯一块去,简直倒反天罡。
然而,这天罡真的倒反了。
苻洵原本跟着荣国使团,借着贺千秋宴的由头,来阊江商讨应对北宛「石脂陷阱」,重新制定北伐计划。千秋宴后,各国使团相继离开,苻洹也领着荣国使团走了。
只有苻洵没走。
非但没走,还大摇大摆住进了褚后的邶风别苑。
不少人心里暗骂苻沣手段阴损,派亲弟弟对太后使美男计。没愤懑几天,又觉得这揣测有失偏颇。不像是苻洵使了美男计,倒像是褚后使了美人计。
先是制定新的北伐计划时,各国略过劳苦功高的荣国,共同推举南翊为盟主国,众口一致以褚后为盟主,以元承贇为联军总指挥。其次,在涉及到具体战术方略时,褚后没表现出任何对荣国的优待和偏私。
本来的联军总指挥苻洵,被苻沣下旨留驻阊江,并呈递国书明确新身份:联合北伐一战,荣国及其藩属留在盟主国的话事人。
翊为主,荣为辅,阊江朝廷十分满意这态度。
更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苻洵的低调。低调到,除了需要商讨应对北宛作战时丶在上书房和朝堂露一下脸,其馀时候基本深居简出。
苻洵有两种服色,一种是使臣公服,玄色阔袖礼袍丶交织金线纹绣,繁复层叠,深沉威严;一种是常服,各种深浅不一的红,版型简洁流畅丶材质轻盈飘逸,风姿俊逸得上至朝臣国君丶下至女官宫人都移不开眼,私下感慨女君的好品味。
出入上书房丶站上朝堂丶穿上玄袍,苻洵代表一国尊严,面对王上太后也仅抱拳施以平礼;走出殿堂丶离开宫墙丶穿着红衣,苻洵对谁都谦恭有礼,该稽首的稽首,该退避的退避,全无半分骄矜。
元旭打量着眼前男子,叹了口气:「你这样低的姿态,到底把自己当作什么?」
苻洵毫不在意笑笑,撩起袍袖替他斟茶:「你不是说过?面首。」
元旭简直被噎得没脾气,盯了一眼他熟稔的斟茶姿势:「你这样说,是要作践谁?」
「怎么就作践了?」苻洵弯了弯桃花眼,满脸骄傲,「给她当面首是什么丢脸的事?那么多人抢破脑袋还当不上。」
那眼波流转,缱绻旖旎丶摄人心魄,元旭身为男子都感觉被不轻不重撩拨了一下,略带慌乱低头抿了口茶:「放着权势煊赫丶风光无限不要,千里迢迢跑来当面首。你这样疯的男子,世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巧了,她那样的女子,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苻洵慢悠悠端起茶杯,看向窗外花木,眼底笑意不减,「你这大中午的,不在丞相府批奏摺,就为来这儿怼我几句?」
「咱们做臣子的,夹板气难受」,元旭蹙了蹙眉,哀声叹息一阵,「小陛下托我请你去中秋家宴,待会儿有人来替你量体裁衣。」
苻洵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我一个面首?家宴?」
「少提那俩字,我头疼。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他姑爹的亲弟弟」,元旭蹙眉,幽幽地说,「稷儿今年才七岁,姐夫将他拉扯大,失怙失恃的孩子,都不容易……」
闻弦歌而知雅意,苻洵听后沉思半晌,扬眉一笑:「多谢提点。」
半个月后,中秋节前夕,两份中秋礼同时从奉宁快船送到明月渡,一份以建宁王的名义向翊国王上女君道贺,一份则是以苻稷个人的名义向表兄问安。
礼袍终究还是没裁成,元氏宗室的家宴,他蹬鼻子上脸去凑热闹实在不厚道。中秋这天入夜,苻洵提了坛桂花酿,倚在望楼亭柱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
东边一轮银白的月亮,圆满得没有一丝瑕疵,西边宫禁灯火通明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极力北望,目光越过寥廓的长流川丶淮水,东原道三十五城悄寂无声,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苻洵遥遥注视着那片他亲手打下来的广阔平原丶亲手勘测的六百里澄洛驰道,天地悠悠,空无一人。他举起酒坛,对着东原道的方向敬祝。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