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话在理。”霍子溪一语中的,萧恪这阵子似乎因为中洲商人的事陷入了一个怪圈,不是太过谨慎便是太过冒进,失了他以往的冷静,“查还是要查,但要比之前更加谨慎,不过也不急,我已让人去查中洲的事了,等消息传回来我再定夺。这段时日,你们照常行事便是,无须有别从前,反倒让人看出端倪。”
霍子溪领命出去,书房内转眼就剩下梁砚秋和两个小厮。
“主子今日操劳,不妨先回房歇息。朝中之事固然重要,但总不至于这一时半刻风云变幻。”萧恪今日看似同往常一样,实则相处下来方觉出些许急躁,至于这急躁的源头,梁砚秋知道多半与今日离开的贺绥有关,“属下知道侯爷今日出征,主子心中记挂担忧,只是正因侯爷不在身边,您才更要保重身子。战场诡谲难测,若是朝中再出什么岔子,侯爷在外岂非是腹背受敌?您便是合合眼也好过强撑着,属下让人去熬一碗杏仁汤来?”
“就显得你机灵?”萧恪手抚着额头,轻轻摸索了两下,摇头嗔怪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半分训斥之意,梁砚秋知道萧恪这是允了,便回身打发一个小厮去传话,他自己则凑近了些,站到了萧恪身边,轻声道:“属下扶主子回房歇歇?”
萧恪没应,他整个人似乎都是靠右臂支着,这会儿卸下劲儿来整个人都显得松散无力。
“我这一闭眼总觉得有事未了,压在心头总是静不下来,疲累得很。”
“主子要顾全大局,自然忧心得多。只是……”梁砚秋想说因为萧琢的死才让萧恪平白多了些自责,几乎是半逼着自己思虑周全,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无异于再往萧恪心头插刀子,更是有些僭越了,想了想便咽了回去。
萧恪抬头‘嗯’了一声,问道:“只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只是属下等人分担不了又实在难劝,只能恳请主子擅自保重。算算时日,侯爷的长姐不日即将抵京,您到时候还有的忙……”梁砚秋转而提起了另一件重要事。只是话虽然圆过去了,可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提起来这事,萧恪心头压着的重担无异于又添了一件。
“也是……不过好在牧姐回来,白琮那边也能消停些。”而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贺牧也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萧恪对大哥的死仍抱有疑问,只是苦于头绪太多无从查起,若有贺牧说明情况,他也好从中理出一条明路来,“这阵子,把白琮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属下明白。那我扶您回去歇着?”
萧恪长叹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只不过大抵萧恪是劳碌命,他人刚躺下还没睡着,麻烦又主动找上了门。
若是寻常人家,洪喜和梁砚秋肯定就挡了回去,而这次来的是三皇子府上的大管家。论身份,亲王府高他们一级,那位三皇子也不是个有分寸的,洪喜拦不住,只得留下来应付,一边让梁砚秋去传话。
算算时辰,萧恪满打满算也就躺下来不到半个时辰,梁砚秋硬着头皮推开卧房门,却站在内室屏风后半天没说话。
萧恪觉浅,外间有个人磨蹭着没动静,他早就醒了。等了半晌没人开口,他才出声问道:“何事?”
“主子,三皇子府上的人来了,属下瞧着怕是……”
“兴师问罪来的。萧定淳也就那点脑子,不必多说了。”萧恪浑身疲累,不过只听一句他就大致猜到对方的目的,“进来扶我一把。”
梁砚秋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见萧恪只是卸了发冠,连外袍都没脱,就这么和衣而眠。
“主子早料到有人找?”
“嗤—怎么可能?”萧恪实在头疼,抬手拢了一把头发,原本松散的发髻被他这么一抓完全散开了,换做往常,他不会这么不修边幅,今日是实在累极了,“替人绾发会么?“”
梁砚秋点点头,伸手扶着萧恪起身坐在桌前,他还真没伺候过别人梳发。就算是归入萧恪麾下,也鲜少做这些活计,是而有些生疏,不过总归是会的。
“你待会去告诉洪喜,晚膳就不必备我那份了。”
“三皇子那儿要耽搁这么久?”
“呵。毕竟萧定淳也不是什么聪明人,难免要费一番口舌,我实在是没那个胃口了。白琮那儿,你让洪喜派人晚一些再去给他送饭食,晾一晾那小子。”
梁砚秋听出了些许不对味,立刻问道:“主子不要属下跟着?”
“你和洪喜都留在府里把事办妥帖了。萧定淳那儿不费什么脑子,我带贺柒去就成,必要时好歹身边也有个身手好的。”
“那主子千万当心。”
三皇子府上的人来者不善,梁砚秋和洪喜免不得担忧,尽管萧恪早有吩咐,他俩也仍是悬着心。等人送走之后,梁砚秋才将萧恪的吩咐说给洪喜听。
洪喜听后感叹:“主子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还是顾及着小公子的,可惜小公子不能领会主子的深意。也罢,你我且将主子的吩咐做好,守好王府便是。”
送饭菜的小厮得了吩咐,特意晚了近一个时辰才去送。时辰虽晚,但饭菜都是刚做好的,端过去时还冒着热气。
“公子,小的奉命给您送饭来了。”
门口侍卫开的门,那小厮端着饭菜进来时还特意通报了一声,只是入了内室却无人答应,他只以为是白琮又闹起了少爷脾气不肯理人,便将饭菜放在了桌上,走到床榻边又唤了一声,但走近了定睛一瞧,才发觉那耸起的被垛有些古怪。
“公子?”小厮大着胆子掀了下外面搭着的被子,没有任何阻拦,一掀就掉了,里面哪里有什么人。他马上四下找了找,连床底下都瞧了也是没人,他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嚎了一声冲出门去,“不好啦!小公子不见了!”